鱼汤?
茉苒心口一突,她夜里才和季尘禹提起鱼汤,今日一早便叫人弄来海鱼,是...为了她吗?
季尘禹此举耐人寻味,她很难不去多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问江小福:“当真是海鱼?要做鱼汤?”
“当真!兄长说冬日海鱼很难得,想要还不一定有呢,得花银子!”江小福笑得嘚瑟,“不过我们主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啦!”
“姐姐,你喜欢鱼汤吗?我可喜欢了,又鲜又甜。”
茉苒点了点头,“喜欢。”
同江小福聊了两句,茉苒便回了卧房,摊开纸准备写书,却发现提起笔无从下手。
带着点小欢喜,却又忐忑不安,放下笔拍了拍脸,试图冷静。
傍晚时分,府里的小厮送来娘子们的晚膳,茉苒第一时间去瞧饭食,一个个盒盖依次打开,没看到鱼汤。
心里霎时变得空落落。
她没有鱼汤,看来是她先入为主想当然地觉得季尘禹是给她准备的鱼汤。
茉苒捧着米饭,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方娘子见她面色不佳,看了她一眼,又去看眼饭菜,问:“茉苒娘子,是晚膳不合口?”
“没有。”茉苒淡淡一笑。
“是因为桃笙?”方娘子小声询问,众多娘子中,茉苒是胃口最好的那个,今日见她神色恹恹,只能是为了桃笙的事。
方娘子叹了叹气,“她晚膳都不吃,估计在想你的话呢,你也别揪心,只有她自个儿才能想明白,旁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茉苒这才发现桃笙不在屋里,但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想桃笙,她还在纠结鱼汤的事。
她没有鱼汤...
晚饭过后,到茉苒喂孩子了,穂儿刚喝下一口羊乳,江小福就过来了。
“各位姐姐们,我要找茉苒姐姐。”
赵明珠捏着他笑脸上的肉,“哎呀,你小子怎么总来找茉苒玩,真把她当你阿姐了是吧?”
江小福不怕死地吐了吐舌头,“我倒是想,但我哥不肯。”
“为何?”
“不知道啊,我哥只说让我离茉苒姐姐远点。”江小福挠了挠头,“好像很怕她一样。”
茉苒出来就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有些怔然,她与江大福接触不超过三次,为何怕她?
想来想去,定是季尘禹同他说了什么,才会让江大福觉得她身上疑点多,来历不明,出于对江小福的爱护,多少会叮嘱他远离自己。
茉苒还在为鱼汤的事耿耿于心,又听到江小福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找我作甚?”茉苒语气平淡,少了往日的随和与亲近,然江小福一点没发觉,见到人就往她身前扑。
“姐姐,主子找你,”他拉着茉苒的手乐呵呵地往院外走,“快点和我过去,慢了主子要生气的。”
茉苒心有所疑,却还是加快步子跟上江小福。
书房外,两人还没到门口,江小福声先达,“主子,姐姐来了!”
“嗯,你先出去。”季尘禹往信笺塞了一张纸,抬眼便看到茉苒进门,她身后的门被江小福快速关上。
茉苒站在门口,缓缓走到书桌前,沉沉地喊了声:“大人。”
季尘禹随意放下信笺,盯了她一会儿,“不高兴?”
“没有。”茉苒低着头,她在和自己赌气,怎么能过度解读江小福的话,满怀希望的,结果落了空,自己把自己整忧郁了。
今晚没人去烦季尘禹,他能睡个好觉,她没作用了,还把她叫来作甚。
季尘禹冷笑一声,问:“是为了桃笙的事?”
茉苒不愿道明心思,既然他如此认为,干脆认了,“是。”
“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季尘禹起身,往案几去,“过来。”
茉苒跟在他身后,抬头不满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没料到季尘禹忽然转身,茉苒赶忙低头,可也知道来不及了。
季尘禹将她眼里的怨念看得清清楚楚。
“付茉苒,你刚刚是在瞪我吗?”
果然!
茉苒懊恼不已,小脸快要埋进脖子里去了,然而季尘禹白色衣摆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付茉苒,抬起头。”
打死不抬!
季尘禹气笑了,围着她转了两圈,发觉她最近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谁还记得初见她时那副可怜卑微的模样。
他早说了,付茉苒的性子绝不是表面看着简单,意料之中,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如今这话验证了他的猜想,付茉苒瞪人的样子倒有种意外之喜。
“你敢瞪我,还不敢承认?”季尘禹驻留在她跟前,修长手指擒住茉苒的脸颊,迫使她抬头。
茉苒下颌发痛,不得已仰头,却在即将与季尘禹对视时倏然闭上双眸。
委屈地小声喃喃:“大人,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季尘禹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乱动。
付茉苒闭着眼,五官糅杂在一起的模样,甚是好玩,趁她还没发觉,可以多观赏观赏。
此情此景难得一遇,巴不得她别睁眼。
“我不该瞪——”茉苒话锋一转,“我没有瞪你,我只是太难过,不小心把你当成桃笙了。”
季尘禹笑得明目张胆,却不发出声音,“难怪,上次还把我当成你娘亲。”
茉苒猛地睁眼,眸子充满不可置信,“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我娘亲了?”
她没吃酒,也没犯糊,怎么可能将他当成娘亲,他有哪点像她娘亲?
季尘禹说胡话!
“看来不记得了,”季尘禹挑眉,放开了她,“抱着我不撒手,一个劲儿地说娘亲我好想你,娘亲不要离开我。”
还哭得梨花带雨,可按照付茉苒那性子,他要说出来,她该又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茉苒脸颊通红,能让季尘禹见到她此番模样,怕是睡在他床上的时候。
她经常会梦到母亲,确实也会在梦里哭喊着让她不要离开她,每次醒过来枕边都会濡湿一片。
回想起两次在季尘禹床上醒来,枕头干爽,没有哭过的痕迹。
可季尘禹说她抓着他不放...
茉苒不敢深思。
“过来。”看她又要把头缩进脖子,季尘禹忍不住语气强硬,“别让我说第二次。”
茉苒不敢再有动作,勾嘴莞尔,听话地往案几去,季尘禹落座,她便坐到他对面,手心搭在膝上,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季尘禹将案几边缘的食盒推到茉苒面前,道:“打开。”
茉苒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打开食盒盖子,等她看清食盒里的东西时,双瞳蓦然瞪大。
“这、鱼汤!?大人,是给我的吗?”茉苒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言尾绵密悠长,如星光的眸子亮晶晶地望向他,满是欣喜。
刚还像根小苦瓜,看到鱼汤立马变成了猫,瞬间就将她的苦闷给打散了。
就这么容易满足?
“大人,昨夜你是不是睡着了,是我让你入眠了吗,鱼汤是奖励我的吗。”茉苒追问个不停,然语气中丝毫没有怀疑,像是认定了就如她所问这般。
一定是这样,茉苒想。
她没有会错意,季尘禹就是为了感谢她才弄来的海鱼,她的法子对他有效,她成功了!
所谓万事万物总有相通之处,来到上京当乳娘,她发现自己深受小孩喜欢,便对季尘禹也用了哄幼童的法子,温声细语地将他引入到另一个世界去,以此让他入眠。
可季尘禹这人总是喜欢逗她。
医师最在意结果,他假装睡着,故意要吊着她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当时闭眼不语,是又要戏弄她。
但眼下看,他是真睡着了。
“大人,是不是睡着了?”茉苒没从他嘴里得到实话,便不能安心,她问得急切,怕他说假话,硬生道:“大夫看病最忌不实,你不许骗我。”
季尘禹揉了揉额间,吐出一口浊气,“是,睡着了,没骗你。”
然后看向她,眼里写着“满意了吗?”。
比起鱼汤,她似乎更关心他的身体,季尘禹眉峰微扬,她也不完全是只猫。
茉苒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碗乳白乳白的鱼汤上面,小声道:“满意了。”
季尘禹:“......”
他可没问她满不满意。
“快喝吧,凉了就该腥了。”季尘禹晚膳已经吃过,特意多喝了两口鱼汤,没什么特别之处。
茉苒端起碗,抿了一小口,面上笑的如花似玉,像是品尝到什么绝世美味般。
季尘禹滚了滚喉,不解地看着她喜滋滋喝汤的样子,暗自疑惑,真有这么好喝?
“本来想让乳娘们都尝尝,但你们有专人做膳食,我听说刚生完孩子的妇人不宜吃这类发物,便没让人给你们送去,免得出事。”
茉苒一顿,“咕噜”咽下一口鲜汤,暖暖的,整个人都舒服了。
她讪讪然道:“确实有这个说法,不过要看情况,恶露过量,或是生完孩子伤口未愈,需谨慎,但大多时候鱼汤对乳娘有益。”
季尘禹意味深长地点头,突而发笑,“你懂女科,我信你了解自个的身体,不然也不会单独给你准备了。”
这话说的茉苒非但没有一点备受荣幸,反而诡异十足,“大人...为何只给我准备了?”
若说感谢她,她当然接受,可说什么单单只给她准备,怎么有种断头饭的感觉。
“当然是为了谢你。”季尘禹说得理所当然,眼含坏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茉苒干巴巴露出个笑脸,“那就好,我担心大人有其他心思...”试探她、暗杀她的心思!
季尘禹缄默不语,许久,他勾唇轻启,道:“如果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