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找到,回程便没那么紧迫,季尘禹让人找来一辆马车,茉苒抱着孩子自觉上车。
季尘禹对江大福交待着什么,没多一会儿,他也上了车,坐到茉苒对面,拨开帘布看向远处,道:“雪下大了,路不好走,怕是要明日才到,我已让大福先行一步将消息告知桃笙了。”
“如此甚好,桃笙也可以放心了。”茉苒道。
季尘禹放下帘子,双手抱于胸前,闭上眼没再说话。
茉苒也不自讨没趣,低着头去看桃笙的孩子,却一直在想令牌的事。
——拿着令牌到大理寺。
看样子季尘禹在大理寺有认识的人,而且还能命令大理寺的人帮他办事。
令牌...
要是能拿到令牌,便也能让大理寺的人帮她查案,可季尘禹说他曾经去过临州,万一他和父亲有联络...
茉苒眉头紧皱,轻轻摇了摇头,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步来,若踏错半步,这些时日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怎么了?”季尘禹突然开口,“你好像不开心。”
茉苒吓得失魂,极力保持淡定,笑了笑,“大人看起来兴致也不高。”
“吃着朝廷皇粮,看到百姓过着这样的日子,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季尘禹眼含审意,“孩子找回来了,你呢,为何愁眉苦脸?”
“我与大人一样,”茉苒不畏惧季尘禹的直视,“小时候我见过我们当地的县令办案,他秉公无私,一心为民,是当地人心中真正的父母官。”
茉苒眼神有些飘忽,那些遥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在付东海杀害母亲之前,他的确是这样的人,是临州的好官。
女科医师地位低下,见不得光,可母亲想去做,父亲不同意,但拗不过母亲,也由着母亲去了。
父亲在她到了出阁的年纪,想让她嫁给郡守的儿子,可她一心想跟着母亲行医,他最后也同意了。
就是这样的好官,好丈夫,好父亲,却突然变了脸,像换了一个人,曾经温情不再,有的尽是冷漠。
“后来,他不知为何变了,”茉苒神色忧伤,“变成一个...手刃妻女的恶人。”
“大人,朝夕相处的人也会变吗?从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
“没有人不会变。”季尘禹见人无数,对此深信不疑,“只要利益给得足够多,做人做鬼,由不得本心。”
“大人呢?”茉苒问他,“也会为了利益变成坏人吗?”
“当然,”季尘禹面带自嘲,“我是人,又不是神,神才无所不能,不为左右,人却千变万化。”
茉苒有些意外季尘禹的回答,见过他一身正气高风亮节的模样,原以为他会说自己绝不会成为一个坏人,可没想到他竟就这样坦诚地交待了自己。
倒也符合他的性子,该是怎样就怎样,不会刻意伪装。
“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改变自己。”季尘禹语调自信不羁,“我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姐,我身边暗卫无数,除了陛下,没人能改变我,但我能改变很多人。”
一句话,茉苒瞬间懂得了这世间的生存法道,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去改变规则,打破规则。
她总想着靠季尘禹去见大理寺卿,可季尘禹有他的主场,他的利益圈,自己不是他圈内之人,他凭什么帮她,又有什么理由帮她。
说到底,她不过是季尘禹花钱请来的乳娘,还是随手可得的乳娘。
他不认识付东海还好说,若认识,他不会为了她去和一个对他更有用的人抗争,至少如今在季尘禹眼中,她可有可无。
她只能靠自己变强,强大到连季尘禹这样充满变数的人也不敢忽视她。
茉苒想明白后,整个人都变得明媚,笑道:“这次我也算见识到了大人办案的雷霆手段,大人平时都是办这样的案子吗?”
季尘禹语气飘然,“少,顺手的事。”
能到大理寺的案子,犯人不是少层皮,就是剩半条命,最后的结局要么砍头,要么流放,或是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死在牢狱中。
李老三那点蚊子咬一口的惩罚,不足为道。
怕吓着茉苒,季尘禹没多说,重新闭上眼睛,拒绝交谈。
然而,小孩的哭声让他不得不睁眼,“怎么了?”
茉苒抱着孩子轻轻摇晃,这段日子带孩子多了,经验让她想也没想便答:“可能饿了。”
“喂孩子吧。”季尘禹说完,撩开车帘出去了。
徒留茉苒一人在车厢呆愣,她...
把这茬给忘了!!!
她拿什么喂孩子啊?孩子一直在哭,这种情况只有吃饱了才会停下,怎么办怎么办?
就算暂时哄好了,可还有一个晚上,明日才能回到,也不能让孩子饿一整晚。
冷静冷静。
茉苒哄着孩子,孩子哭声稍好了些。
季尘禹就坐在马车边上,听到孩子不哭了,还以为是孩子吃到了东西,可没过一会儿,孩子又哭了。
付茉苒不是最会哄孩子吗,怎么还越哄越大声了。
正纳闷着,听到茉苒在里面喊他。
“大人,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季尘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你衣服穿好了没?”
茉苒这才发现她衣着整齐,一点都没有喂过孩子的迹象。
她赶紧将领口扯开一点,让自己看起来是刚喂过孩子的模样。
“穿好了。”茉苒红着脸回他,季尘禹这才走进来,侧身坐下,眼睛一直往窗外看。
“孩子怎么还在哭?”季尘禹心不在焉,没由来的躁动。
“大人,孩子好像排斥我。”茉苒小声地撒谎,“有些孩子认人,不熟悉的气味不会下嘴。”
季尘禹是家中独子,没有弟弟妹妹,哪懂这些,“那怎么办?”
“可以找些羊乳,羊乳味道好,一般不会排斥。”茉苒心口砰砰跳得厉害,似要冲出肋骨,“之前桃笙也说过,她闺女认人。”
茉苒害怕被戳穿,可桃笙确实说过此话,他要是有疑惑,问桃笙便会知道这种情况合理,非她能左右。
季尘禹没多想,“我让人去寻。”
起身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茉苒的锁肩,她交领处没整理好,留出一片白玉羊脂色,香艳旖旎,让人遐想连篇。
季尘禹审过女人,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些肉,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不知怎么的,付茉苒就那么一小块地方,竟让他喉咙有些干渴。
“大福,让人寻些羊乳来。”
季尘禹吩咐下去后没再回车厢,而是往旁一跃上了马,外面天寒地冻,比待在车厢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