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躲也不闪,没有讨饶没有哀求,只坦然沉静地注视着吴王,眼底清波湛湛,眸光冷清孤傲,倔犟固执。
这样一个人,要征服实在不易。
吴王冷冷地盯着勾践半晌,唇角噙着冷蔑的笑,眼底却划过一抹欣赏,“越王,看来这几月的牢狱生涯,并没有让你学乖,你还是那么的傲慢。”
勾践默然不语。
“难道你不该向寡人行跪拜之礼吗?”
“我没有错,又为何要向你叩首?”
“你在质疑寡人的决定?”
“只是不忿。”
“哼……”吴王嗤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一样不知好歹,不懂规矩,胆大包天,狂傲猖獗。”
勾践没有反驳,垂首跪地,眼中那抹桀骜冷然不曾散去,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淡淡的讥讽和嘲弄。
他始终不肯叩首认输,不肯低头伏地。他跪着的姿态骄傲凌厉,不肯屈服于任何人。
吴王眯起眼睛,“勾践,你以为寡人真不敢杀你吗?”
勾践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故而并无惊慌失措之色。
吴王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跪满的大殿,越臣们皆瑟缩低头,惶恐不安,只有勾践一人,傲然而立,背脊挺直,跪姿如松,纹丝不动。
即便身处险境,他也从未退缩。这份骄傲和固执,实在是招人厌恶,却又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
吴王心中蓦地涌上一股烦躁,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得难受,只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胸口似是要炸裂开来。
越王啊越王。
“你很自信。”吴王冷声道。
他确实对勾践颇为赞赏,一个骄傲自负,不肯服输的人,若是驯服了,那必然是一条好狗。可惜他的野性太大,狂傲过头,让他难以驯服,他总想要挣脱束缚,不甘屈居人下。
勾践唇角勾出一丝凉薄的笑意,“自信或自卑,不过是种心念,与生死无关。”
吴王瞳孔微微一缩,冷眸幽暗深邃,如同笼罩着一层浓雾般难以捉摸。他的心绪陡然变得沉郁冷冽,竟隐隐生出暴虐的嗜血冲动。
他握紧拳头,掌心青筋暴突,指关节发出咔嚓脆响
“你真不怕死?”
“怕!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
“……我宁可战死,也绝不愿卑躬屈膝,苟且偷生。”
“越人都是如此么,你姑且看看,你昔日朝中的肱骨大臣,此时此刻都是何等模样!”
勾践缓缓转过头,越过那些吴臣们,看到越臣们都低垂着头,瑟缩颤抖不已。他们害怕吴王,在死亡面前,终究是没有多少骨气可言的。勾践眼底漫过一丝讽刺,旋即黯然闭上眼睛,再不去看
吴王冷冷一笑,视线落在勾践那张苍白俊美的侧脸上,勾践肤色极白,近乎病态,眉眼狭长秀丽,艳美妖娆,偏偏眉宇间又隐隐透着一丝冷冽之色。两相对比,反而让他看起来愈发妖媚邪异,惑人心魄,若是忽略他那双冰冷傲慢的眼眸,倒是十分漂亮的。
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却是生了一副桀骜不驯、不可驯服的野性,真是让人憎恶厌弃。
越是讨厌一个人,就越想欺负他,折辱他,将他踩进泥里,狠狠蹂躏,直到挫了他的骄傲,让他卑微匍匐在脚下,任由自己践踏凌辱,摇尾乞怜
“……也只你一人如此,你以为整个越国都是同你一般倔强倨傲,固执刚烈吗。这等愚昧的国家,你竟然还想让他们恢复繁荣昌盛?勾践,你是在做梦么!”
勾践抿紧嘴唇,不语。
吴王深呼吸了几下,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怒火,心绪稍平,淡淡道
“来人,给越王赐酒!”
勾践眼皮一跳,抬眸看向端着酒杯走近身来的侍女,神色凛然警惕。
侍女恭敬地端着酒杯走至勾践身旁,一手摁住勾践的肩膀,一手将酒杯递向勾践,勾践别开头去,不肯接酒。
那侍女的手便悬在半空,脸色僵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王见状,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侍女一眼,声音轻飘飘的
“拖下去,杖责五十。”
侍女一惊,下意识地缩回手,急忙跪了下来,“大王恕罪!”
吴王没有理会侍女,只盯着勾践,笑着道,“这是吴国的酒,越君要尝尝吗?”
勾践漠然无语,半晌才开口道:
“若我喝了这酒,该当如何?”
吴王笑意渐深,答非所问:“你可知这酒名唤什么?”
勾践沉吟片刻:“不知。”
“此酒名为琼碎乱玉,乃以桃花、梨花、杏花为引,桂花、芙蓉、海棠为佐,将三月间三日内开败的花朵采集入罐,密封浸泡百日,然后滤取其中花汁与酒水勾兑而成。酒液红紫绚烂,香味馥郁芬芳,饮之犹似品味四时花季之美,赏尽春华秋实之态,端的是美味无比,风味独绝。越王可想知道此酒是为何而取名‘琼碎乱玉’吗?”
勾践垂眸,“愿闻其详。”
“若想听,喝下此酒便可。”
勾践眉头一蹙,正欲拒绝,却听吴王笑道
“越王只管放心,此酒乃是吴宫御酒,用以款待贵宾。若越王肯给寡人三分薄面,饮一杯“琼碎乱玉”,寡人必定感激不尽。”
话已至此,若是再推辞,反倒显得无礼了。勾践犹豫片刻,伸出手去。侍女立刻递上酒杯,恭恭敬敬。
勾践接过酒杯,只觉杯中酒液温热醇香,浓郁甜美,一股馥郁醉人的花香从杯中沁出,弥散开来,香气扑鼻,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怡然醉人。
勾践手指微颤,轻轻晃动杯中酒液,只见酒液红紫绚烂,波光粼粼,如同春日落花缤纷的湖面,色彩斑斓,瑰丽明艳,煞是好看。
他忍不住拿起酒杯凑近闻嗅了一下,忽地一惊。
这股奇异浓郁的芬芳,他曾在何处嗅到过?
“越王在想什么?”吴王笑道,“既然越王迟迟不饮,那寡人便亲自喂越王喝酒好了。”
勾践回过神来,看见那身处上位的俊美青年噙着清浅的笑容,凤眸微弯,缓缓从王座上起身,迈着雅致从容的步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每走一步,衣摆都徐徐飘扬,如广袖流仙,翩然生姿,衬得他容颜更为清逸冷隽,风仪卓绝,矜贵雍容。
勾践低着头,看见那双云纹黑靴一步一步逼近自己身前,靴子上绣着暗金的纹路,繁复精致,雍华贵气。他垂眸敛目,不敢直视。只觉一阵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闻到的那股奇异醉人的芬芳更加强烈浓郁了。
他心神微震,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便见那紫黑色织金锦袍已经近在咫尺,那张清俊矜雅的面容离自己不过寸余,近得他一抬眼便能看清那人眼下清浅的暗影,浓密的眼睫。那人凤眼狭长冷清,眸色竟是如春日落花般瑰丽明艳的紫黑色,眼眸深处透着淡淡的紫罗兰色,犹如繁花锦簇,妖娆绮丽。眉如墨描,唇瓣殷红似血,艳如桃花。唇边的笑意似是而非,清浅却凉薄。
是了,“琼碎乱玉”那醉人浓郁的芬芳,不正与吴王身上的香风如出一辙么。
不待他再想,吴王已然走近身来,他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腰身僵硬挺直,仰头与吴王对视,目光相接的瞬间,他清晰地看见那人凤眸中流光一闪,犹如绚烂的烟花,明艳绚丽。可那双凤眸里的紫罗兰色极淡极浅,转瞬即逝,只余下眼眸底端一抹深邃的紫黑色,似是裹挟着万千云烟,缭绕氤氲,令人难以捉摸。
“越君不肯饮,那么……寡人便亲自喂你喝好了。”
那人笑得淡雅柔和,眼中却一片冰冷寒凉,没有一丝温度。他倾身向前,靠近了勾践,将酒杯缓缓递到他唇边,轻声诱哄“琼碎乱玉,香浓醇美,越王尝一尝可好?”
勾践眼底漫过惊愕之色,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吴王却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都摁向自己的方向。
他的手劲极大,冰冷强硬,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勾践的身子蓦地一颤,僵立在原地。
“不要……”
他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他想要拒绝,却无法动弹。
吴王眉梢轻挑,唇角笑意更深,“越君,你不是无所畏惧的么。”
勾践眼睫微颤,嘴唇颤抖,脸色一片苍白
吴王手指微动,冰凉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颚,拇指在他唇角摩挲,指腹轻轻摩着他的唇瓣,动作轻柔,像是在挑逗情人一般,眼神却冷漠沉郁,深不见底。
“你还是怕啊。”他轻笑一声。
勾践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额上隐隐渗出冷汗。
他害怕吴王,这种发自本能的恐惧,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恐惧他。这种情绪在胸中汹涌激荡,令他恐慌不安。他下意识地挣扎,吴王却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不许他挣脱。
“你很聪明,也很有胆识。只可惜傲慢自负、自以为是。他的手指紧紧握着他的下颚,不许他退缩躲避。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勾践想起上回在大殿之上,吴王冰冷的呼吸扑在自己颈侧,让他浑身汗毛直立,冷汗淋漓,犹如被毒蛇缠身般,吐着信子,阴冷森然。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冷意,寒到骨髓。
“……鸠浅”吴王缓缓靠近他,在他耳边柔声道,“你要学乖啊,你太不听话了。”
勾践脸色一片惨白,紧握的手指微微发颤,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从手心传入心底,让他浑身颤抖得愈发厉害。他的背脊一片冰冷,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窜入五脏六腑,冷意渗透至四肢百骸。
“别怕,”吴王将酒杯送至他唇边,笑得温和无害,“琼碎乱玉是吴国最好的酒,你会喜欢的。”
勾践一言不发,只倔犟地别过头去,不肯让那杯酒靠近自己。
“你不肯喝吗。……也罢,”吴王叹息一声,眼底的紫罗兰色一闪而逝,转眼只余下一片沉郁冰冷,毫无温度
他轻笑一声,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然后伸手扣住勾践的后脑,将那杯酒液渡入他口中。
勾践浑身冰凉,眼瞳剧烈收缩。唇边的触感冰凉柔软,带着淡淡的香甜,他一惊之下急忙往后躲闪,却被吴王用力摁住肩膀,无法躲开,他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喊“不要”,却忘了自己口中正含着酒液,话音出口,只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口中浓郁的芬芳酒气顿时散逸开来,酒香在唇齿间弥散蔓延,醉人馥郁
勾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之人,眼底一片震惊与错愕。他想要开口拒绝,可口中浓郁甘美的琼碎乱玉却顺着唇舌涌入喉中,带着馥郁甜美的芬芳酒香,醇香浓烈,甘美醉人,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他惊慌之余,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将整口的琼碎乱玉都咽入腹中。酒水从唇边溢出,顺着唇角蜿蜒而下,落在颈侧,濡湿了衣领
“这滋味如何?”
勾践浑身僵硬,惊呆在原地。他惊愕之下本能的挣扎抗拒,身体却被吴王紧紧压制着,挣脱不开
他的舌尖抵住吴王的唇瓣,想要将那人推开,吴王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幽光,手指收紧,将他狠狠摁向自己的方向,吴王笑了起来,笑得轻柔淡雅。
“越君这是什么反应。琼碎乱玉的味道不美吗?”
他唇齿微张,轻轻吸吮着勾践的舌尖,温软香滑,如同琼碎乱玉一般,甜美馥郁。他将那柔软的舌尖咬在齿间,轻轻扯拉。舌尖吃痛,本能地想要躲闪退缩,却逃不出吴王的掌控。
“放开……”勾践低呼一声,惊慌地想要后退。
吴王眼底的笑意更深,“越王这般反应,真是惹人怜惜。”
他唇瓣微移,贴在勾践的唇角轻声开口,“越君喜欢这琼碎乱玉的味道吗?”
“……不喜欢!疯子!……你松手!”
吴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勾践都不敢去想席中越臣看到这一幕是何等惊悚错愕,失望透顶。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面对群臣们震惊厌恶的目光。
“你若不喜欢,那寡人就再喂你喝一口,可好?”吴王微笑道“寡人会喂得很慢,一点一点的喂。直到越君满意为止,如何?”
勾践瞳孔微缩,嘴唇颤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惊恐之下,浑身颤抖得愈发厉害。
吴王见状,低笑起来,“越君这是怕了,还是恼羞成怒?”
“混账……”勾践紧咬牙关,想要咬舌自尽,却被吴王察觉到了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