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玩家们饥肠辘辘，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毕竟谁都知道，眼前这顿饭可能是最后的晚餐，也可能是通往自由的最后一关——是贪图一时口腹之欲，还是活着离开这里吃遍天下美食，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选完餐食后，玩家们默契地坐在同一排，彼此之间保持着既不过近也不过远的距离。在这个诡异的精神病院里，他们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唯一能互相依靠的同伴。茂可宁机械地咀嚼着干硬的面包，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另一桌NPC手中的肉包子和肉馅饼。那油汪汪的馅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咬一口该多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茂可宁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在心里默念："打住！这想法太危险了！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退！退！退！"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另一边，池嘉天握着勺子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原本还算平静的思绪像是被打开了某个闸门，无数焦虑的念头如洪水般涌出："如果明天所有食物都掺了人肉怎么办？不吃的话最多撑两天，但不喝水连24小时都熬不过去，但是不吃的话体力跟不上遇到那些诡异跑不过被吃掉怎么办？那些医生可能这两天就要来检查了，万一被选中做实验体..."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

"停！停！停！"黎希月立马打住池嘉天接下来说的话，"你中邪了？嘴巴这么能叭叭？"

池嘉天茫然地抬头，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控制不住...第一天就死了三个人，今天我们会不会死得更多？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积分、没有道具、连个保命的异能都没有...会不会死啊…那些资料到底在不在地下二层啊？要是在院长办公室我们该怎么进去..."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眼神也开始涣散。聂禾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边缘泛起血丝。他扯着池嘉天衣领将人摔在地上时，餐盘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隔壁NPC咀嚼肉馅饼的油渍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闭！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冰渣，脖颈处暴起的血管随着失控的呼吸剧烈起伏。他左手已经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刺痛感却压不住那股没由来的暴戾——就像有无数钢针在脑髓里搅动，池嘉天喋喋不休的焦虑话语变成引爆炸药的火星。

左祐被聂禾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栽倒。他身体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别...别过来..."她带着哭腔呢喃，声音细若蚊蝇，眼神涣散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求求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仿佛正面对着某个看不见的恐怖存在。

卞晴始终低着头，刘海垂落遮住了她晦暗不明的表情。她沉默得像一尊石像，只有不断相互抠弄的十指暴露了内心的不安。指甲在指腹上留下一道道泛白的压痕，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着这个机械的动作。

"呜哇！"茂可宁被聂禾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往戚言身边挤去。直到后背贴上戚言的手臂，感受到的体温，她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但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她的眼皮突然变得沉重如铅，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整个人像喝醉般左右摇晃，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在餐桌上陷入昏睡。

聂禾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瞳孔剧烈收缩。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刚才那股暴怒来得毫无征兆，像是被某种外来的恶意硬生生灌进了大脑。

池嘉天捂着脖子咳嗽，脸色发白，但没人顾得上他。所有玩家都盯着聂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绷感。

黎希月最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刚才……不对劲。"

赵程阳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向周围那些仍在安静进食的NPC，声音发颤："他…他们怎么了…怎么突然…"

池嘉天刚才止不住的焦虑、聂禾突如其来的暴怒、茂可宁一瞬间的昏睡——这些念头，根本不像是他们自己产生的，更像是被强行植入的。

聂禾的呼吸仍然粗重，但理智勉强回笼。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这是被污染了吗？" 黎希月思考了一下：“你查一下精神值不就知道了么。”

聂禾闻言立刻调出系统面板，目光死死盯着精神值那一栏——数字纹丝未动，和进入食堂前一模一样。"没掉。"他声音沙哑，眉头却皱得更紧，"但刚才那种感觉..."

黎希月微微蹙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线索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却像指间流沙般难以把握。

就在这时，付清柠冰凉的手指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少女凑近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希月..."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总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你说它会不会突然冲出来伤害我啊！我...我害怕…"

黎希月凝神感知片刻，她安抚地拍了拍付清柠紧绷的手背，指尖泛起一丝暖意："没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你，放心吧！"见对方仍不安地咬着下唇，她忽然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就算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指尖随意划过，一道电光亮起，只有她们两个人能看到细小的电流，"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有我在那个东西连你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你就别担心啦！"

付清柠望着那道盘旋在黎希月指尖的电流，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悄悄往黎希月身边挪了一点心想：“也是希月那么厉害看到能把它干掉的，不怕不怕…”黎希月安慰完付清柠，继续思考着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可疑的"吸溜"声打断，转头就见徐大壮正对着食物两眼发直，嘴角挂着已经滴在桌上的哈喇子，鼻涕更是快要淌进张开的嘴里。她眼睁睁看着那条晶莹的"银线"被主人下意识地舔了回去——"......"黎希月扶额，突然觉得比起什么暗处的威胁，眼前这个画面才更让人头痛。

随后，黎希月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戚言身上，开口问道：“那个……戚言，你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

戚言微微皱眉，陷入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就目前而言，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变化。不过之后会怎样，实在说不准……”

黎希月听完戚言的回答，转而看向魏泽屿，问道：“你呢？”

魏泽屿摇了摇头：“没有，也许是某些条件还未触发，又或许时间还没到。”

黎希月接着提高音量，对着其他玩家喊道：“喂！你们其他人呢，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啥异样？”

赵程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忙回答：“啊？我……我没有。”

费源源也跟着说道：“我也没有……”

向智旬双手连忙摆动，说道：“没有没有！”

范贝乐先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没感觉到……”

罗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同样没有感觉到变化。

黎希月在心里暗自思忖：“我好像在精神和情绪方面确实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只是不太明显，暂时还弄不清楚原因。可这么多人都没感觉，他们之间难道存在什么共同点？或者相似的行为？”想到这儿，黎希月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闭上双眼，开始仔细回想前一天玩家们的经历：“昨天早上一切正常，吃过饭后大家都各自去找线索了；中午也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下午基本上都待在房间里，要么休息睡觉。到了晚上……护士来送药……送药……药……”突然，黎希月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线索，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哦～我明白了……”

魏泽屿见状，好奇地问道：“想到什么了？”

黎希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四周，说道：“在这之前，我先确认一下，在座的各位，有谁和蜷缩在地上的这位是同一个病房的？”

众人这才想起，左祐住在 310 号病房，和他同一病房的，除了昨天已经死去的郭盛，就只剩下眼上有刀疤的罗德。想到此处，其余玩家纷纷将目光投向罗德。

罗德这次倒是没有沉默，坦然回应道：“是我，你想确认什么？”

黎希月微微点头，说道：“是这样……罗……罗德对吧，呃……名字不重要。地上这位昨天晚上护士到你们病房送药的时候，他吃没吃药？”

罗德回忆了一下，说道：“没，他没咽下去，护士走后就吐出来了。”

黎希月追问道：“那你是不是吃了？”

罗德如实答道：“是。”

黎希月接着将目光转向除魏泽屿和戚言之外那些表示没感觉到变化的玩家，问道：“那么我再问一下，你们几位是不是也都吃了药？”

那些玩家纷纷点头，回答说是。

黎希月神色一凛，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精神值有所下降？”

玩家们再次纷纷点头。

黎希月见状，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下就说得通了。在这个副本里，如果玩家选择吃药，精神值就会被污染；要是选择不吃药，就会按照玩家病历上的诊断发作病情。所以不管选吃药还是不吃药，都暗藏陷阱。至于你们两位吃了药却还没有症状的，我建议你们看看自己的病历，这样就能知道自己会发作什么病情，以及大概什么时候发作了。”

戚言听后，不禁想起自己病历上的诊断。其中有一项是——梦呓症。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梦呓到何种程度才被送进了这家精神病院，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症状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触发。至于梦呓的内容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目前看来危险性不算太大。可另一项病症就有些棘手了——梦游症。在现实生活中，严重的梦游症患者醒来后，可能会发现自己站在天台边缘，距离踩空坠落只有一步之遥；甚至还有人会直接打开窗户，醒来时半个身子都悬在窗外。而在这个诡异的副本里，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要是晚上睡觉梦游时打开房门走到外面走廊，时间又恰好过了 00:00 点，万一迎面碰上什么诡异之物，自己又处于沉睡未醒的状态，那恐怕瞬间就会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想想都觉得可怕！

魏泽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病历上只有一个病症，但仅仅这一个，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失眠症。魏泽屿满脸忧虑地说道：“要是能睡一会儿还好，可要是 24 小时都睡不着，放在平时或许还能勉强撑过去。但这里是副本啊！两三天不睡觉虽说不至于危及生命，可精神力肯定会大幅下降。副本越往后难度越高，要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精神值很可能就会被那些诡异的东西污染，到时候体力和思维都跟不上节奏，这不就跟直接被判了死刑没什么两样吗！”

两人越想脸色越难看，戚言忍不住提出疑问：“会不会问题并不出在吃药这个选项上？”

黎希月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吃药，咱们所有玩家共同经历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了。反正我是没头绪。”

魏泽屿和戚言听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他们心里也明白，黎希月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正确答案。

魏泽屿看向黎希月，问道：“希月，那你的病症是什么？看你好像也没什么明显变化。”

黎希月耸了耸肩，说道：“多着呢，差不多有六七个吧，全是关于精神、情绪和心理方面的病症。”

戚言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你怎么……有没有那种在睡觉时候才会发作的病症？”

黎希月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没有耶，我感觉自己是有点变化，但就是不明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泽屿听她这么一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黎希月之前的种种行为，忍不住说道：“呃……你确定不是你本身的状态就跟病历上的症状没太大差别，就算有所加重，也看不出来明显变化吗？”

黎希月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有道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但并不碍事了！我还以为副本对我搞特殊区别对待了，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

魏泽屿在心里暗自嘀咕：“我还以为你会生气骂我呢，没想到就这么轻易接受了。而且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可惜的样子，难道还希望自己症状严重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