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有个条件。”童泽说。

“什么条件？”林航问。

“你不准想着帮我，也不准告诉林强。”童泽说，“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林航注视他片刻，点了点头：“好。”

童泽叹了口气，说：“我妈，投资了一个项目，赔进去一些钱，那是我做家教赚来打算给她买房子的钱，现在全没了。”

“全……全没了，赔了多少？”林航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八……”童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十万块。”

“到底是多少？”林航又问。

“十万。”童泽说，“她一开始骗我说投了八万，今天早晨我才知道投了十万。”

“十万，十万块！”林航重复了两边，“比在我家做家教一年的收入还要多出不少。”

童泽垂着眼，苦笑道：“高一高二两年的兼职总收入。”

林航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打过工，也没尝过打工挣钱的滋味，但他能看得出来，童泽赚钱的不容易。童泽第一次来试课，被他那么个欺负都能忍下来，只为留住这份工作，可见童泽有多需要钱。

但林航一直不知道，童泽一个十七八岁高二的学生出来兼职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上去花得也不多，在正弘市，他妈妈如果正常上班，应该是可以养活母子两个人的。

原来，原来是为了给他妈妈买房子，这本是父母该做的事，却落在了一个高中生身上。在所有同龄孩子都还在跟父母伸手要钱的时候，他亲哥，却扛下了家里这么重的担子。

现在童泽一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只因他妈妈一次错误的投资。

这事儿落在谁身上，心里能好受呢。

十万块！对童泽而言，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怪不得，怪不得童泽不让他告诉林强，也不让他做任何事情，因为他现在就特别想帮他哥，想得发疯，却刚好被他哥刚才的条件给限制住了。

是啊，涉及到钱，童泽怎么可能接受他们父子俩的帮助。

如果不是上一辈人的恩怨，那现在的地球上就没有他林航了，是他抢走了本该属于童泽的父爱，因为爷爷，因为妈妈，让童泽失去了这么多。

是他们家欠他的，童泽应该接受的。

林航握住童泽的双手手腕，抬眼注视着他，“哥，你的条件，我现在反悔行吗？”

“林航！”童泽想抽手双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刚才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怎么现在就要反悔？我说了，我就是告诉你而已，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妈投资失败，为什么要你来帮我，还有林强，我也不需要。”

“哥，你听我说！”林航诚恳道，“你教我一整年，你知道我这一整年过得有多开心么？小时候在镇里，我怨父母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不闻不问，我盼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能快点出现。三年前来到正弘，我叛逆，更是整天过得浑浑噩噩，找不到方向，是你的出现，让我懂得学习的意义，让我变得积极上进，最重要的，你让我有了哥哥。”

“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多大的影响，都是积极的影响，这一年，你在我身上付出的精力和创造的价值，远远不止十万块。”林航继续恳求道，“所以哥，让我帮你好不好？”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三百块的课时费就已经够高的了。我是你的家教老师，我挣的就是这份钱，你刚说的什么价值，什么影响和变化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童泽也跟林航讲起了道理，“我跟你说，我不用你、也不用你爸帮我。”

“哥，你怎么这么倔？”林航紧扣着他的手，“我爸他本来就欠你的，我听他说过，离婚后，他一分钱抚养费都没给过你。而我，我是真的想帮你，哥，算我求你了行吗？”

“他欠我的我知道，但是抚养费的事，我现在不想考虑。我妈还不知道我认识你们，如果让她知道，我高三就甭想消停了。”童泽无奈，“所以，千万别跟林强说，也算哥求你。”

林航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有希望了，他笑了一下，“好，哥，只要不跟我爸说不就行了？你不让我告诉他，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也有条件。”

童泽蹙眉看他，“你又想干嘛？”

林航注视着童泽的眼睛，“别害怕，我的条件不难做到。我答应你不告诉我爸，但你必须接受我一个人的帮助。”

“你……你又威胁我？你俩的钱我谁的都不要。”童泽就服了。果然，秘密太多、弱点太多，不是好事。

“哥，我爸是想给你抚养费的，他现在不给，是怕你不接受，怕影响你学习。但如果我把阿姨投资失败的事儿告诉我爸，他会毫无顾忌去找你给你钱的。十七年的抚养费，按照法律上计算大概有二十到三十万之间。”

“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爸的年收入在两年前就已经上了七位数，估计近两年又涨了，我妈没到七位数，也在八九十万年薪差不多了。而你的抚养费不过是他两个月的工资而已，于他而言不痛不痒，那是你该得的，你却非要给他们省这个钱，你觉得有必要吗？”林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童泽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哥快要被说动了，但他清楚，说这么多用处不大，因为童泽不会因为林强挣得多就这么快接受那笔抚养费，所以林航还是决定努力说服童泽，让童泽接受他的钱。

他继续道：“不好意思哥，我说偏了，咱们言归正传，你现在不要他的钱可以，但是你必须得接受我的钱，没得商量。”

“你的钱？”童泽无语，“你哪来的钱？”

“我的钱分为两部分，第一是我录魔方短视频的钱，现在粉丝少，挣得不多，偶尔直播，还有播放量投放广告什么的，弄了两年，一共才挣了六七万吧；第二，是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一个月五六千，再加上压岁钱什么的，有不少。我花得不多，几乎都在卡里存着，想着以后万一能用得上呢，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林航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展示给童泽，“你看，卡里的余额有多少。”

看到数字的那一刻，童泽震惊了，林航的卡里居然有二十四万多，“这是，这是你攒了几年的钱？”

“从四年级开始的，也就是听我爷爷奶奶说起我有个哥哥的时候。”林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攒钱，他们给的多我花不出去是一个原因，其他的大概是因为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比如我的魔方，再比如，我亲哥你。”

童泽现在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林航对他的情谊是绝对真挚的，但他不能接受弟弟的钱，这是原则问题。

“小航，哥真的不要，我妈投资失败，无非就是买房子的时间再往后推一两年罢了。”童泽抽出手，摸了摸林航头顶，“你的钱你自己留着。”

“哥，你就当是我借你的不可以吗？”林航声音越发急切，“不借你十万，可以，那我借你八万，八万总行了吧？不需要利息，等你以后上班了，挣的多了，再还我。”

“小航，你听我说。你现在借我钱，我拿来做什么用呢？”童泽说，“给我妈，不保险不说，她肯定会问我钱哪儿来的。放我自己手里，我也暂时用不着，只是从你卡里换到我卡里而已，没区别你知道吗？而买房子的事，我跟我妈说了，等我上了大学之后赚了钱再买。”

这回轮到林航沉默了，童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不着急买房子，又不能给阿姨，那这钱确实只是放在童泽卡里而已。

“小航，你的心意，哥心领了。”童泽会心一笑，“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紧急用钱的时候，哥不会向你借一分钱。”

林航还想再说什么，再次被童泽制止，“这样，我发誓：等我需要用钱的时候，比如之后给我妈买房子的时候，如果钱不够，我就跟你借钱，好不好？”

“啧……行吧，我记住你发的誓了。”林航知道，他已经说服不了童泽了，因为童泽现在确实不需要钱。他松开童泽的手，又突然想到了谢逸，“诶哥，逸哥知道这件事吗？”

童泽顿了顿，“我之前跟他提过，但都只是模棱两可的怀疑。这两天他高考，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确切消息的。”

“你，是不是也不想让他知道？”林航问。

“是啊，一个弟弟，一个男朋友，你俩我谁都不想告诉。”童泽说，“都想着帮我，给我补偿，借我钱，但我现在真不需要。”

“但……我俩都是在意你。我就觉得，你真不用在金钱上跟我俩这么见外。”林航说，“钱这个东西，又没那么重要，我们就是想让你心情好点儿而已。”

“我知道。”童泽笑着，“可是，我们关系平等，单方面享受你们给我的物质和金钱，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你就是想得太多，脸皮太薄。”林航用手机轻磕了两下童泽的膝盖，“咱们相互的懂不？以后我缺钱了还要跟你借呢。”

童泽拍拍林航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钱的话题终于结束，童泽感觉有些累，刚才由于注意力的转移，没怎么感觉到胃痛，现在身体和大脑都静了下来，胃里的灼烧感反而又来了。

他踢了踢林航的椅子腿，“我饿了，去给我热热粥吧。”

“光喝粥怎么够。”林航站了起来，把椅子拉回原处，“十一点多了，我点外卖吧，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点什么都行，就点你爱吃的。”童泽起来坐到书桌前，”我还想来你家复习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呢，结果一场争吵，时间都没了。”

“我觉得这不是浪费时间，对于你的苦恼和困难，我是一定要知道的。还有，哥，你努力改变一下你的习惯好不好？”林航说话的语气变化很快，现在正是一副撒娇的表情。

“什么习惯？”童泽不明就里。

“对我，别那么抗拒，你试试抛开同性恋这层枷锁，跟我有亲兄弟之间正常的接触，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林航一边下单一边抽空抬眼看童泽，“慢慢来，会改变的。”

童泽顿了顿，扭脸问林航：“是不是……我让你不好受了？”

“嗯，有点儿。”林航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想隐瞒。不好受，就是不好受。

“行。”童泽点了点头，“我尽力。”

“我这可不是逼你啊，你就自然一些，别太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就好。”林航关掉手机，“外卖点上了，我去给你热热粥，你去看书吧。”

“诶，等等。”童泽走到林航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样行吗？”

“行是行，但这是你本来就已经习惯的动作，你忘了，你刚才就这样拍过我脑袋。”林航笑道，“我指的是别的。”

“比如？”童泽看着他，眼神认真。

林航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哥，坐这儿。”

童泽坐下了，离得林航不远也不近。

林航稍微往童泽那边挪了挪，“你看，咱俩挨着坐，双腿都自然打开，那我的右腿和你的左腿膝盖肯定会碰上。”他用膝盖碰了碰童泽的，“以你的习惯，肯定会挪开，是不是？”

童泽感受了下膝盖处轻微的碰触，或许是弟弟的缘故吧，关系都这么近了，倒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烈的异物感，不排斥，但也没有电流，跟和谢逸碰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因为谢逸的每一个或大或小的触碰都能带给童泽过电般的感觉。可如果旁边坐着的是别人，他还是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怎么样？”林航问，“什么感觉？”

“其实……还好，没什么感觉。”童泽说，“就跟自己碰到自己的腿似的。”

林航大笑出来，“这个形容我赞成，没感觉就对了嘛，亲兄弟之间，那跟自己碰自己真没什么区别。如果你说有感觉，那我就要怀疑你和谢逸的感情了，以及你对我……那什么……咳咳……你懂得。”

“林航！”童泽歪头瞪着眼睛瞅他，“你小子，他妈的敢开你哥这种玩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说罢他起身一把把林航推倒，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到他身上，又抄起软枕头往他身上打闹着砸了好几下，故作生气，泄愤道：“我能对你，有什么……好意思想不好意思说？”

“哥，那我当初往你后背里塞纸团，我把你从后边压床上，我逼你说出你是同性恋那次，还有我喂你吃草莓那次，你敢说你没往那方面想过？”林航不怕死地扯出以前对童泽做过的几次操蛋的暧昧行为。他知道他哥不可能喜欢他，他就是想逗逗他哥。

“靠，你还敢跟我提那几次，除了生气，什么都没有。”童泽拿开盖在林航脸上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