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过婚???”
“你们俩???”
游雾从场外传过来的喊声差点刺穿白川和祁望的耳膜。
但他显然不是听到这件事后最震惊的人。
最震惊的那个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白川直勾勾地盯着祁望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但祁望一如往常,不言不语,眉眼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阿蛮先开口:“你说你们成过婚?骗谁呢?你们明明看起来不熟。”
祁望嘴硬:“你看错了。”
阿蛮当然不肯信:“我还听见了你们之间的聊天,生分得很,哪有结了婚的两个人这么生分的,还带敬词?”
祁望继续胡言乱语:“情侣间的意趣而已,你不懂。”
过分离谱的言论堆叠在一起,竟然达到了脱敏疗法的效用,白川的情绪居然在这三言两语间平复下来了。
他现在就是很好奇这家伙到底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见阿蛮语塞,祁望继续说道:“你不是有很多灵器么?难道没有能检验这个的?检验一下不就好了?”
阿蛮倒是从善如流。
她从颈间扯下来一条红绳,上下嘴唇轻碰,念了个咒,把红绳向空中抛去。
红绳一离开阿蛮的手心,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空中乱窜。
其中一端直直地奔向祁望,很快就缠上了他的手腕,而另一端似乎在犹豫——
它像是一条被捉住了尾巴但还在努力昂头的小蛇,吐着信子寻找它的猎物。
摇摆不定好一会儿后,它终于终于,瞄准了他的目标,不再犹豫,直奔白川的手腕而去。
阿蛮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疑惑:“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祁望挑了挑眉,“我不骗人。”
阿蛮犹犹豫豫地站直了身子,皱着眉头念诵着下面的流程:“那今日礼闭,掌灯,入夜。”
红绸还在风中摇晃,夜色更深了几分。
喜烛明晃晃地燃着。
烛火映衬下,白川和祁望面面相觑——
白川本以为恋综原本设计的三个环节结束之后,这个“灵物导演版”恋综就也该走到尽头了。
没想到阿蛮似乎丝毫没有结束游戏的意思。
说了“掌灯入夜”并不代表剧情线的终结,而是真的掌了灯,入了夜……
如果按照剧情来算,也心动过了,也成过婚了,那这次入夜……
白川胡乱想着,忽然就红了耳根。
他这三个月里入局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这么不正经的局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他慌乱不安的神情全都入了祁望的眼,连带着耳尖上的红。
祁望忽然失笑——
他觉得这个灵物也算是做了点好事儿,到时候论罪行罚的时候,或许也可以算作她的一桩功德。
“你笑什么?”白川没好气地问。
祁望收回了他那标志性的白川看不懂的笑容:“我在笑你。”
白川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直白:“笑我?”
“对,”祁望眨眨眼,“我笑川哥和灵物打起来的时候,可以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怎么遇到这种小把戏反而被绕进去了?川哥,你太守规矩了。”
祁望只说到了这里,白川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每次入局,自己都习惯了认认真真地遵守规则,从各种无厘头的规则里,窥探灵物的内心和真相。
而面前这家伙显然不这么想。
他一直在扰乱规则。
白光和绿光交替的石像,递过来的桂花酒,犹犹豫豫的红绳……
入局之前白川觉得眼前这家伙是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只能做后勤的“天赋流”新人,想到要和他合作甚至还有点嫌弃,而现在,白川只觉得眼前这家伙实在不简单。
祁望见他发呆,伸出手晃了晃:“川哥,走么?”
“走?去哪儿?”白川反问道。
祁望抬起头,直视着白川的眼底:“去做不守规矩的事。”
说着,祁望的目光向窗外看了看,那个方向有另一处院子——那是阿蛮和林翼的院子。
白川不再犹豫,跟着祁望一起走出了房间。
浓云遮蔽了所有的月光,四下漆黑,院落里零零落落的还没燃尽的红烛成了仅有的光源。
两人在石板路上并排走着,步子都放得很轻。
他们的院子和林翼的院子隔着一座小小的花园,弯弯绕绕,曲径通幽。
而祁望走到了花园小径的入口,却忽然下意识地停下了。
“怎么不走了?”白川回头问。
祁望似乎很犹豫要不要开口,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那个……川哥你能不能帮我变个蜡烛出来?”
白川看了眼祁望,又看了看眼前的路,忽然觉得好笑——
这成天胡言乱语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会怕黑。
见他没立刻应声,祁望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疗愈系的异能,没什么其他的法术,不会变这变那的……川哥……”
白川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架不住别人软磨硬泡。
就算心里有点儿想捉弄祁望“报个仇”,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他变了盏灯出来。
灯光很明亮,照出交错的树影,两人踩着光,在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径上,一前一后地走着。
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白川随口找话问了句:“你怎么还怕黑的?”
“说来话长,从小就这样,”祁望无奈地笑了笑,“走了夜路或者去了很黑的地方,晚上就会做噩梦。”
白川没再搭话,挑起话头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轻轻捻了捻指尖,灯盏里的光忽然就又明亮了几分。
穿过花园,阿蛮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可看到那院子的第一眼,白川就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祁望,只见祁望的神色也是同样凝重。
“她这是要——”
“杀了他。”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院门紧闭,合着的门扇上画着一个很复杂的符咒。
符咒金光闪闪,显然上面倾注了不少灵力。
而这个符咒,白川刚好不陌生,它有一个名字,叫“送魂”。
听名字像是对亡灵的超度,但这个符咒远远没有那么温和——
把这张符画在八个阵角,能让阵法范围内的生灵陨落,魂魄四散于天地,不入轮回。
这是个死咒,而且是个极其恶毒的死咒,白川只在书里见过。
书上说最早用这个咒的,是上古时候一个叫狴犴的灵物,后来那家伙不得好死,也算是因果报应。
阿蛮和林翼到底有怎样的怨仇,何至于此?
白川忽然闭上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睁开:“七个了。再画一个,死阵就成了。”
“剩下那个在什么方位?”祁望问,“我们去拦住她?”
白川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已经在画了,送魂这个咒,就算画符的人死了,符咒也会吞噬她的灵力自动画完,动了念头,就回不了头了。”
去阵法里救出林翼也不再现实,说不好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如果自己死了,想来这个只有疗愈异能的家伙也无力自保。
于是白川也放弃了这个方案。
思索了几秒钟,他忽然抬起头来,走到门口的符咒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他借着自己的血液,在符咒上加了几笔,覆盖住之前的符咒。
指尖落下的地方,血液也成了闪着金光的笔触,那金光比灵物画出来的还要明亮。
祁望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白川的意图——你要改符?
说话间,祁望的神色愈加凝重,而白川的脸上,血色逐渐褪去,显得苍白又虚弱。
传闻中,恶毒的“送魂”阵法,只有一个解法——
改掉其中一张符咒,让一众死门中,出现一道生门。
“送魂”会变成“引魂”,运气好的话,阵法里的人能从生门逃出来,运气差一点的话,被打散的魂魄也会被引至生门,不必魂飞魄散,会有一线生机。
传闻也说,把送魂阵法改成引魂阵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阵法中的大量灵力都会从生门迸发而出,改写符咒的人所受到的冲击有时候会比阵法里的活物还要严重。
所以改符只是传闻,世人并没听说过有谁真的改过。
只有残卷的符咒影像,也不知真假。
不知真假,也还是要试试。
白川继续向符咒上输送着灵力,一旁,祁望见状,也不阻止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搭上白川的肩头。
霎时间,一种属性完全不同的灵力也融入了白川体内,顺着白川的指尖,源源不断地向符咒中流淌着。
远处忽然有丧钟声响起,一声一声,悠长渺远。
看来阵成了。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白川站直了身体,盯住这个引魂阵法唯一的生门——能不能逃出来,就看林翼的造化了。
丧钟依旧绵长渺远,一声一声,不疾不徐。
白川和祁望始终没见到林翼的影子。
忽然,一声短促的钟声响起,虚空中一道魂魄的影子疾速逃向生门。
魂魄在阵法里受了不少苦,勉勉强强聚在一起,但已经看不出本体。
它从阵法中逃出来的同时,白川原本直立的身体忽然颤动了几下,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
是阵法在反噬。
祁望要来扶着他,但白川只是摆手,示意祁望先去管逃出来的林翼,祁望皱着眉头,却还是顺从地施了法术,稳住了这个魂魄。
待他施法产生的光芒散掉,白川和祁望忽然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从生门逃出来的零散魂魄,居然不是林翼——
而是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