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沐看了傅雁鸣一眼。
这玩笑开的……刚才那情形,她表面的优雅差点没绷住。
再多拖几秒,她直接一肘就冲他胸胁下撞过去了。
多忍这几秒,完全是看在这人也算她中学时的白月光。
很虚的那种白月光。风一吹就散,在心里也留不下太多痕迹的那种。
毕竟不熟。
傅雁鸣下了车,神色倒是十分淡定。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店,有几道菜味道不错,”
他介绍道,“你能吃辣吗?有什么忌口的吗?”
“能,”
简沐视线扫过这菜馆的环境,一笑点头道,“我不挑食。”
她没想到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藏着这样一个私家菜馆。
环境安静雅致,每一个房间却都隔着临水曲廊和葳蕤的植物、假山湖石等,听不到一点喧闹声。
这一看,简沐就觉得这是个卖环境的菜馆。
光这投资架势,很符合一些有钱人的调调,这里的饭菜怕是价格不菲。
傅雁鸣明显对这里很熟,直接带她进了一个房间。
简沐回头看了看,那小助理和司机都没跟过来。
就她和傅雁鸣?
一进这房间,简沐就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艺术画框给吸引了视线。
这幅画几乎占满这边一整面墙壁。
画上一头处理的很有艺术感的猛虎,半俯着虎身闭眼凑在了一大从灿烂的红色蔷薇前。
那丛红色蔷薇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下方,深浅不一的红色浓淡交叠,很有视觉的冲击感。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傅雁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平静开口道,“余光中先生将这句翻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话翻得挺有名,你们学文学的,这句都已经烂熟了吧?”
“算是个熟梗,”
简沐一笑,“不过这么大的画面还是第一回见,还别说,这画面还挺有感觉的。”
主要是这画其实神韵十足,猛虎的野性和蔷薇绚烂的温柔……是一种细腻又夸张的淋漓尽致。
傅雁鸣点头一笑,伸手从旁边一个柜子上拿起一个小瓶,冲自己手心喷了几下,随意搓了搓。
一种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散了过来。
“你洁癖……很重吗?”
简沐说着伸手也去拿,“我是不是得陪一下?”
傅雁鸣却拿着那小瓶,冲简沐伸过来。
“张开手。”他一笑道。
简沐只好摊开手。
傅雁鸣冲她手心喷了几下。
“也不是特别重,”
喷完,傅雁鸣像是解释道,“就是卫生习惯好一点而已。”
简沐心里叹口气,搓了一下手上的消毒水。
这顿饭吃的心累,幸亏不是天天碰到这位老同学。
本来白月光之类的就在天上,跟着她就不是一个世界。
何况还是喷了消毒水的白月光。
好在接下来的聊天就很正常了。
傅雁鸣问过她,知道她下午没课了,又给她推荐了这家饭馆主人自制的一种米酒。
“尝尝?”
傅雁鸣举杯示意道,“老翟这酒弄的不错,口感绵甜醇厚,很多女士都喜欢喝他家的这种——”
简沐略有一点犹豫。
她不是不能喝酒,相反她酒量还成。
就是喝一点酒,就跟她弟简锐说她的那样,野性就有点压不住了。尤其话头上,绝对不吃亏。
怕得罪人,她一般不是熟人,都推说不会喝酒。
不过傅雁鸣说尝尝,简沐也没再多犹豫,浅尝一口。
果然,口感真不错。
这时,包厢房间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胖胖的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端着一个酒盘满脸堆笑走了进来。
“傅总有贵客啊,”
这中年男人一看到简沐就笑,“听小乐说简老师是海大的教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简沐:“……”
她猜到这人嘴里的“小乐”,应该就是傅雁鸣那小助理。
她什么教授,才是讲师。
六年内晋不到副教授,她就得走人。
“这老翟,这家老板,”
傅雁鸣板着脸扫一眼这中年男人,有点生硬地向简沐介绍道,“我朋友。”
说着就赶人,“我跟同学吃饭,你凑什么热闹。”
“哎哎哎,走走,我这就走——”
老翟嘿嘿笑道,视线却没忍住在打量简沐,嘴里不停道,“我这不是……不是来送点好酒吗?”
又把酒盘上的一瓶酒拎过来,给简沐倒了一杯递过去,“简教授,你是傅总的同学,就是我朋友了——下回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最好的房间给你留着!来,干一杯!”
这老翟热情的不行,简沐不好推辞,接过来喝了这一小杯。
也是甜甜的,味道比傅雁鸣刚给她尝的那种更浓一点,带着一点桂花的香味。
不过这味有点太浓,她还是觉得刚才那种清香的更合口。
被这老翟一搅,等他离开后,这房间气氛无形中更轻松了一点。
菜果然做的很精致,量不大,但味道很好。
傅雁鸣跟她聊了各自专业上的一些事,又说到各自大学里的一些事情……
就这么聊着吃着,简沐这才把老同学聚会的感觉找到了,之前在车上那点突兀的“玩笑”尴尬,也终于散没了。
只是在吃饭过程中,傅雁鸣时不时会摘下眼镜,看似随意地摩挲一下镜腿什么的。
小动作有点奇怪。
简沐猜测,大约他是洁癖发作,过一会就想擦擦眼镜什么的?
出于礼貌,她没多问。
说着说着,两人话题又在不经意间看向那幅画时,带回了猛虎蔷薇上。
“今天正好坐在了这间,”
傅雁鸣忽而道,“这幅画倒是很应景。”
“应景?”
简沐不解。
“你不觉得——”
傅雁鸣看着那幅画道,“跟你很神似吗?”
简沐:“……嗯?什么?”
神似?
她和这幅画……神似?
她顺着傅雁鸣视线盯过去,就见傅雁鸣眼神锁定了那头画上的猛虎,不知在想什么,深邃的瞳仁都亮亮的。
简沐:“……”
很好,第一回有人当面说她和老虎神似的。
亏得她还把这人当成过白月光。
“老同学你是在夸我吗?”
简沐磨牙笑了笑,笑得很是优雅大方。
由于当年高中毕业在傅雁鸣面前的那一幕,她在高中同学这圈子里早被传成了“狂人”。
跟笑料似的,每次高中同学群里有人提起,群里就哈哈哈哈哈的一大串。
傅雁鸣这是时隔多年,还想嘲她一回吗?她甚至怀疑,之前傅雁鸣的“玩笑”,是不是也是对她的一种……捉弄揶揄?
“基于我个人的看法是,”
傅雁鸣又摘下眼镜,“这神韵……算是我的心中妄想。”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再多的解释没有了。
“老同学,我有个建议,”
简沐扬眉笑道,“既然我神似你心中妄想,不如你就跟我结个婚?妄想成真怎么样?”
“啪。”
她话音才落,傅雁鸣震惊地看向她,手中的眼镜啪一声掉在了桌上。
简沐笑了起来。
“一点幽默,吓到了吧老同学?”
她举起眼前杯中的一点残酒,将杯沿轻轻在傅雁鸣面前的酒杯上一磕,眉眼间都是笑意,“我从不和别人开这种玩笑——不过今天见了你,第一回忍不住开个玩笑。”
她把之前傅雁鸣的“玩笑”,又给他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就在这时,傅雁鸣却突然伸手扣住了她握着酒杯的手。
傅雁鸣看着身材削薄,但力气却很大。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的手腕时,手背上淡淡的青筋似乎也鼓起一种暗藏的气场来。
简沐眼睫一颤,诧异地看向傅雁鸣。
此时傅雁鸣的眼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狂热一般,眉间似乎压着不明所以的风暴,看着有点吓人。
“老同学?”
简沐生怕他又是一种新应激什么的,不由小心问了一句。
这人可千万别再晕过去。
她下午还得赶稿子,可没空再陪他进一趟医院。
“你说的,”
傅雁鸣开了口,声音哑地失去了平时的清朗,“结个婚吧,我们结个婚。”
简沐:“……”
“不是……”她说实话有点懵。
傅雁鸣是醉了?
“你不敢?”
傅雁鸣扣着她的手腕不松,语气有点急促,“简沐,简沐,你敢不敢?”
“你先放开我的手,”
简沐抽了一下没抽开,她冷静了一下道,“好家伙你劲儿还挺大——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怀疑傅雁鸣可能是真有点醉了。
比她还不能激。
“我没喝多,”
傅雁鸣放开了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今天是工作日,今天下去你准备好材料,我们去领个证吧。”
简沐:“……”
这回她看出傅雁鸣是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心登时狂跳了几下。
整个事,神一般的走向,她甚至有了自己穿进狗血文的感觉了。
“我们——”
简沐顿了顿,“你觉得熟吗?”
“可以慢慢熟,”
傅雁鸣暗哑道,“简沐,试试闪婚吧。”
“我没——”
简沐眯了眯眼。
“先不要拒绝,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傅雁鸣立刻打断她道,“今天下午我会一直在民政局等你。”
“闪不成呢?”
简沐诧异极了反而一乐。
“闪不成那就只能慢慢谈了,”
傅雁鸣道,“不过我觉得,从各方面来说,闪婚效率最高。”
简沐没再多说,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拒绝了傅雁鸣说让司机送她,直接去外面打了车回去。
“傅哥傅哥——”
等简沐离开,傅雁鸣的小助理齐乐岩一脸八卦冲了过来,“简老师走了吗?傅哥,憋了我好大会儿了,简老师和你房间里那些神兽有什么——”
傅雁鸣竖起修长的食指,在齐乐岩面前一晃。
“敢和简老师透露这些,”
傅雁鸣声音淡淡,“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