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苋汀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男生的怀里睡着。
她对天发誓,最开始本来真的是在装晕。
可能是被困在女厕,导致她的精神一度处在非常紧绷的状态,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之后,没忍住就睡了过去……
在校医务室醒过来。
温苋汀睁开眼睛,看见小小的病床周围围满了人,几人大眼瞪小眼,她尴尬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校医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淡淡,语气也漫不经心:“醒过来了?怎么还围着这么多人?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小姑娘就是睡着了而已……身体非常健康,能跑一千米不带喘,都放心吧你们!”
她挥挥手,明显一副想赶人的架势:“赶紧,赶紧,没事就都散了吧,别在这占用医务室的病床资源。”
温苋汀更加尴尬了。
胡狸忙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支走了校医阿姨。
眼前一堆陌生人,温苋汀真的谁也不认识,但她更加肯定这些人一定就是本次任务的任务者了,不然谁没事要去那间荒凉的女厕所啊!
她忙坐直身子,撩起长发别到耳后,故作柔弱地捂住胸口,弱不禁风轻咳两声:“咳咳,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了过去,咳咳。”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脸皮厚。
众人也不打算追究她扮鬼吓人的事情了。
不重要,不是大事。
眼前的女孩子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乌黑润泽,衬得粉白小脸愈发美艳绝伦。
几人目不转睛,直直盯着她看。
看直了眼睛。
当时季言矜抱着睡着的女孩直接甩到了病床上,动作粗鲁,直到校医看不下去过来替女孩整理,掀起女孩凌乱的头毛。
而女孩掩盖在长发下,顶顶漂亮的一张小脸,显露出全貌,只有巴掌大小,出水芙蓉惊艳众人。
虞击这个傻憨憨还伸出手掌比划两下,“我感觉我能一掌就把她给捂死。”
没想到,女孩睁开眼睛后更加漂亮,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流转间,媚态天成。
哪怕姿态略微做作了些,也好看得不行。
“我滴老天!小狐仙转世!”
胡狸擦擦口水,“您一定是我狐狸投胎转世前的的祖宗姑奶奶吧。”
姚依依一巴掌朝胡狸脑门拍下去,“滚!不要脸!”
隔着距离,她朝温苋汀抛了个媚眼,“美女小姐姐,我可以男女通吃哟。”
温苋汀眨眨眼,再眨眨眼,卷翘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记得这对小情侣的声音。
陆窈抱臂而站,她离得最远,轻啧一声,不耐烦踹了踹架子床,“行了,干正事了。”
温苋汀抬眸看向她,小脸不解地歪了歪,清媚的眼睛里仿若漫天繁星闪烁,亮得不可思议。
太漂亮了!众人心想。
胡狸本就看陆窈不爽,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知道拿屁股看人,也不知道高傲个什么劲头!
说实话,比起陆窈,火爆的姚依依都可爱了几分。
他蹭得站起身,借机发挥,叉腰大声斥责:“踹什么踹!惊到我姑奶奶的身子骨,你赔得起嘛!”
“……”
温苋汀沉默,倒是不必如此……
她想说,她还年轻,她的身子骨还不至于这么脆。
看着气氛紧张的两人,貌似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但是温苋汀没有那么傻,两人必定早有龌龊。
但是,陌生人,为了自己吵架,就算是表面上,也好尴尬啊!
温苋汀靠坐在病床上,弱弱举起手:“那个……我不太介意,多踹几脚也没事,我年轻力壮。”
“呵。”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笑声。
嗓音如春日清泉般清涧动听,温苋汀完全被吸引住,扭头看去,清凌凌的狐狸媚眼亮了亮,好漂亮精致的男生!
男生懒懒斜倚在墙边,因为视线死角,所以温苋汀没有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百无聊赖打量着温苋汀,凤眸里皆是探究。
温苋汀心中一梗,她最害怕这种眼神了,像是想将她这个人给扒开了细瞧,专注得令小NPC心脏颤颤巍巍。
她攥紧被子,头颅微微低垂,一缕发丝从耳畔悠悠垂落,衬着白净小脸愈发活色生香。
小NPC鼓起勇气,冲道:“你看什么看!”
闻言,男生也不恼,随意地移开视线,果真不再盯着她看。
而另一边战火正烧得旺盛。
不知什么时候,五人混战成一团,打架的、吵架的、还有拉架的。
这么大的动静,帘外的校医也没有过来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老师办公室串门玩去了。
温苋汀怀疑,八成是躲起来嗑瓜子看戏呢。
人生大多数时候很无聊的。
对于NPC来说,觉醒之后的日子,就更加无聊了,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按部就班地生活打工。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部校园恋爱甜宠文。
大四的男主顾执和小学妹女主在一次校园活动中认识,女主因鲁莽做错事情,被老师训斥得狗血淋头,顾执看不过眼,在一旁帮忙解围。
顾执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成绩好能力高,老师喜爱他,他一说话,老师便松了口,挥挥手让女主离开。
两人因此事相识相知,恩爱美满一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男主顾执居然和温苋汀的姐姐谈起了恋爱。
而原女主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里生灰长草……
剧情线歪得彻底。
直到温苋汀姐姐突然失踪,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她和顾执一度陷入寻找姐姐的沼泽之中。
温苋汀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了上头的任务。
温苋汀晃晃脑袋,收回思绪,不再想那些没用的,继续看这群任务者打架,她看得特别起劲,恨不得扬旗鼓舞呐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季言矜淡淡扫一眼,不打算插手。
他两步走到病床前,微俯身,单手捏住床上女孩娇俏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温苋汀不明所以看着他。
男生眉目清朗,五官精致,因为皮肤足够细腻,近看之下便更加好看了。
季言矜俯下身子,近乎于逼视她,身上压迫感十足,气势扑面而来。
温苋汀怂得缩了缩脖子,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季言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掐了一下她的下巴,深眸中意味不明。
良久,他才松开她。
一张寻人启事轻飘飘落在温苋汀眼前,语气淡然:“你去女厕贴这玩意儿?能找到人?”
被这么问,温苋汀又开始尴尬,今天真是社死,但是有什么办法,这是上头给的任务,虽然它非常非常的离谱。
于是温苋汀只好装傻,漂亮的眼睛几乎是瞬间氤氲出水汽,“我……我没有办法了,我但凡有点法子都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我实在是太想找到姐姐了!”
公司你听见了么,这是蠢事!傻逼任务!
捂着脸抽噎着抽噎着,温苋汀偷偷从指缝里观察季言矜的表情,对于这群人来说,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NPC,应该没有人会跟NPC计较吧?
没有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没有吧?
男生沉默半响,深深地看向温苋汀一抽一抽的肩膀。
见温苋汀终于哭累了,她放下捂脸的手,季言矜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他几乎从不这么亲近女孩子,动作有点僵硬和生疏,幸好语气足够沉痛:“抱歉,不应该故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如果你需要我们帮助的话,我们很乐意提供给你。”
季言矜在女厕里触碰到温苋汀的一瞬间,脑海中系统立即给了他们新的提示信息:【任务对象的性别--女】
至此,任务才终于有了进展。
那么就是说,驻扎在一楼女厕的那个少年并不是本次的解怨对象。而要他们去厕所的真正理由,其实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才是关键。
是这个女孩的姐姐么?她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仇杀?情杀?
又或者,是这个女孩自己杀的?为在人前表示无辜,才做出一副苦苦追寻的模样来?
季言矜眼神复杂,划过思绪万千。
被赋予诸多猜测的温苋汀毫不知情,她抹抹眼泪,心里低叹:哭得好累。
趁人不注意,还抿嘴偷偷笑了一下,今天的演技也是满分。
不知道公司如何判定,但她自己的任务大抵算是完成了吧,如果可以她更想在不接触任务者的前提下完成好任务,任务者是个麻烦的生物,长得再好看,也是个麻烦精。
至于要帮忙找姐姐……那就找去吧,或许是与他们的任务有关,温苋汀管不着。
收拾好雀跃的心情,温苋汀状似惊喜地猛然抬起头,用崇拜又仰慕的目光看着季言矜:“真的么?你们、你们都愿意帮我?”
眼睛瞟向床尾,这群人怎么还在打?
季言矜像是一眼也不愿意往那边多看,兀自点头答应。
“会不会不太好呀?”温苋汀假意推辞一番。
“没事。”
“那、那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温苋汀扭捏道,染水的眸光殷切至极。
“嗯,你说。”季言矜淡声。
温苋汀瓮声瓮气,“我今年大二,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平时会比较忙,嗯……我想将找姐姐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你们。”
她美艳小脸羞红,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看季言矜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你懂么?懂么?
意思就是平时没事不要来找我!
我才不管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每个成年人都应该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所以你们也要努力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尽量不要麻烦我。
大二。
就要毕业。
季言矜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如果是警察,现在就要把她铐起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嫌疑很大。
另一边的群架快要打完,五人都气喘吁吁,明显精力不济了。
季言矜虽然还想再深入问问她姐姐的事情,但她现在明显一副我很难过、很累、不想多谈的表情,只能就此作罢。
不必急于一时,他们两个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可以慢慢磨她。
漫不经心替她掖好被角,动作高贵冷艳,“你好好休息。”季言矜收起那张寻人启事,跟她道别后,一个人走出了校医务室。
“小季少爷!小季少爷!怎么走了呀?等等我呀!”因为没有体力,已经在敷衍性打架的几人匆匆散开,火急火燎跟过去。
温苋汀饶有兴致地目送着季言矜走远,直到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穿的竟然是浅粉色的宽松薄针织唉,好嫩的颜色。
不愧是小少爷。
脾气越狠,穿得就越嫩。
-
温苋汀请假在家里躺尸了几天,才有精力找客服麻烦。
这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温苋汀:-出来接受制裁。
小猫咪:……
臭不要脸,一个四十岁的大叔,改这么可爱的名字。
最开始说好的,因为温苋汀没有什么经验,先投放进世界里体验一下的,不会派发任务给她,重在感受。然而突然来任务就算了,还信誓旦旦告诉她,小事情,没有任何危险。
但凡提一句,她都不会毫无准备地去,好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跑也能跑得快些。
她感觉公司在坑她。
客服大哥很不客气,公式化的语气也不用了:-哼,你以为我们真的需要你们这些NPC么?小说世界异变,部分角色觉醒,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家、一份薪资可观的工作!
太过正义凛然,温苋汀沉默了。
很有道理的样子。这份工作似乎是过于轻松了……
就在温苋汀差点要跟客服大哥握手言和、潸然泪下之时,垂头就看见手腕上被季言矜掐出的痕迹,她才猛然惊觉:
-放屁!任务期间,在女厕,我,温苋汀,受到了极大极大的心理创伤!
-这也叫轻松么?
小猫咪:……
仅此一论,温苋汀美美收到三倍的工资转账。虽然还是感觉被公司坑了,但是现在管它呢。
温苋汀再次回到学校。
叶子看到她高兴极了,她是温苋汀在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
她神秘兮兮凑过来跟她讲,前几天学校里不是来了几个旁听生嘛,据可靠消息说,他们特别有钱,尤其是那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生,人还特别大方,钱都不看在眼里的。
说着说着,叶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羡艳之色。
温苋汀狠掐了一把叶子软乎乎的脸颊,得意地冷哼,她现在也可以不将钱看在眼里。
“瞧你这没有出息的样子!丢人!”
叶子羞恼锤她,“你个贪财鬼,你还说我!”
两人打闹起来,闹了好一会儿。
温苋汀大概知道那几个新来的旁听生是谁。不出意外,应当就是那批任务者,特别帅的男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季少爷。
没想到,就这么一阵子,都那么出名了。
下午没课,正好闲得无聊,两个女孩跑到学校的篮球场看台上坐着。
篮球场还挺热闹,聚集了许多女生,她们的目光热烈张扬,仗着看球赛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心安理得尽情盯着自己想看的人。
阳光正正好,青春也正正好。温苋汀啧一声,顶着温暖的阳光,享受眯起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咪,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有许多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她。
叶子捂着嘴轻笑,胳膊撞了撞温苋汀,冲着她挤眉弄眼:
“哎,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秃头的教学主任?当时走廊大堵塞,老头本来想拎着你去办公室骂一顿,结果被全班女生抗议了,说老师歧视女孩子,枉为人师,吓得老头这么大年纪了,好几天没来上课,在家里躲着避风头,生怕事情闹大了搞到网上去呢。”
温苋汀,海大每个男生听见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声。
她是海大历届以来最漂亮最美艳的校花。刚入学那会儿,更是引得全校男生大轰动,去她班级外面看她的男生堵在走廊上,水泄不通。
场面很失控,差点害得上课的老师迟到,老师都哭笑不得。
倒也不是这群男生有多疯狂,是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在吵闹,自然而然没有怎么注意到上课铃声。
温苋汀内心呵呵,这群男生大概也有几分不想上课的玩心。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作是一位非常帅气的男生,许多女孩都跑过去看,那么她一定也很愿意去凑这个热闹。
类似于一种聚会活动。
反正人数的多少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
最好笑的是,秃头的教学主任骂骂咧咧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拿着个大喇叭喊,口水横飞,催促学生们赶紧散了。
他满脸都是“你们这一群没有出息的臭娃娃崽”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巴不得给每个人都狠狠记上一过。
那时候姐姐也还在身边。
温苋汀翘起嘴角笑了笑。
事后,姐姐逮住了几个为首闹事的组织者,狠狠给他们上了一课,毕竟这种事情没有人组织,是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一起出动的。
叶子胳膊又戳了戳,温苋汀回过神来。叶子冲她努嘴,她侧头看过去。
嗯……是一封情书……
男孩子很腼腆,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古朴的方式,好纯情的男娃娃。
成年没?
“你个奶娃娃!回家喝奶去!学什么写情书?回去回去!”胡狸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里蹦出来,狠狠给了男孩子一个脑瓜崩!
他蛮不讲理抢过情书,呵斥:“这玩意你狐狸爷爷扣下了!要是想收回,回去拜上一拜狐狸大仙,拜足了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男孩子再次挠挠头,“那你会寄给我么?”
胡狸横眉竖脸:“寄什么寄!狐狸大仙烧给你!”
吓得男孩屁滚尿流,溜走了。
“嘁,小屁孩。”胡狸嘚嘚瑟瑟扬了扬脖颈,谄媚转过来冲着温苋汀笑,“小狐仙姑奶奶,好几天不见,真真是分外想您!”
他下巴点了点球场的方向,示意她看。
温苋汀懒洋洋瞟了一眼,只一眼,就看见了篮球场上那道敏捷熟悉的身影。
是季言矜。
也对,除了他还能有谁,怪不得今天的女生还挺多,想必都是慕着季言矜的美色而来。
胡狸啧啧感叹:“这场地上,除了看小狐仙您的,剩下的就是看咱们小季少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感觉颇为自豪。小季少爷可是他的头号大哥,小狐仙那是他的祖宗姑奶奶,这么论一论,两位备受关注的宠儿跟他胡狸都是沾亲带故的。
嘿,还挺好。
温苋汀缓缓阖上眼睛没搭理兀自傻笑的胡狸,她今天是来晒太阳的。
不得不说,因为完成了任务,是有些摆烂了,委实是没什么精力应付这些猴精猴精的任务者。
胡狸挺自来熟一人,自顾自往边上一坐,跟叶子攀谈了起来。
在身边喃喃的交谈声和嬉笑声中,温苋汀愈发安定,白雪粉腮好似蕴着春色,裹了一蜜罐的糖,甜滋滋的。
不知何时,眼前阴了一片,挡了温苋汀的光。她也不睁眼瞧瞧,黛眉紧蹙,兀自换了个方向,蹭蹭下巴,继续眯过去。
可是那人真的好不长眼,温苋汀挪,他也跟着挪。
真的是有点讨厌的。
“季言矜!”
温苋汀恼怒瞪着他。
季言矜挑起眉梢,倒是有点意外,“知道我的名字?”
“可不嘛!你是大名人。”温苋汀对打搅自己休息的人没有好脾气,这下是连装都懒得跟他装了。
季言矜勾起嘴角,对她这副炸毛的样子感到新奇。
在来之前,季言矜已经在洗手池子里简单擦拭过,脖颈上有几颗残留的水珠。他身上的味道是清爽的,不像别人那样,这方面不注意就会有股浓烈的汗味。
她盯着季言矜弧度流畅优美的下颌角,忠诚的颜狗温苋汀心想,估计这人就算不擦拭,身上的味道也一定比别的男生好闻。
“看什么?”
季言矜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呼吸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嗓音带了点沙哑的性感。同上次见面相比,今天的他就会特别有少年气。
之前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淡气质,让人完全不能把他和阳光少年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季言矜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少年,一板一眼的那种小古董。
脾气还不好。
心眼也多。
“啧,你又笑什么?”季言矜随手拿起一瓶水喝,喉结上下滚动。
“你今天问题真多。”温苋汀眨眨眼,挪开视线,美色惑人,不便多看。
季言矜笑笑,把玩着手里的水瓶,“那不如我再问得多一点?”
温苋汀站起身就想走了,他能问出什么好话来,横竖不过就是姐姐的事情。
她其实心里早就有数,这群人不会放过她的,她一定是他们要重点接触的对象。
不过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姐姐失踪得非常突然,她就算是姐姐身边亲近的人,也不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季言矜长腿闲闲一伸,将她拦下。
“没说几句就要走?”他表情隐隐有些不爽,“我惹你了?”
温苋汀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看季言矜的大长腿,识趣地重新坐了下去。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从来不去碰硬骨头。
毕竟她的小命可是脆得很。
“好的,小季少爷,任凭差遣。”她抖抖腿,伸个懒腰,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这副架势看得季言矜无言良久。
这只小NPC挺怪。
季言矜冷哼一声,抱臂向后倚靠,默然地上下打量着温苋汀。
温苋汀让他看,没什么不自在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晒饱了太阳,她现在心态一级棒!
季言矜陡然倾身,俊脸逼近,两人的面孔只差分毫,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他勾唇浅笑,笑意未达眼底,“或许,你知道些什么?”
温苋汀歪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又纯净,缓缓笑开来,“嗯?我该知道些什么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季言矜收敛笑容,不置可否。
猝不及防的,温苋汀猛然靠了过去。他们两个人之前已经挨得非常非常近了,交谈过程中,谁也没有退让,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现下,温苋汀再这么一闹,两人的唇峰似乎都快要若有似无轻轻刮蹭在一起。
即使是这样,季言矜依旧没有动,他眯起眼,黑色瞳孔里满是危险的风暴。
他丝毫没有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霸道地侵占属于她的地盘,按理说,温苋汀早就该撑不住了,看来今天真的是太阳晒得太饱,她都敢公然挑衅季言矜了。
她还记得在女厕,季言矜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掌,力气是有多大。
痕迹留了好几天,都没有消下去。
周围早就安静了很久。
胡狸瞪大眼睛,揉了又揉,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
这是打架还是调情啊?
虽然……虽然两个人长相上是满般配,但,两个人都不同源,怎么能搞到一起啊!
他可是不支持小季少爷始乱终弃的!这是在带坏小季少爷!
别人也不能对小季少爷始乱终弃!
胡狸再次瞪大眼睛!
瞪,我瞪,我再瞪,赶紧给我分开!
校园另一头,几分钟前。
壮汉虞击最近一直负责女厕周边的巡逻,每次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都会看见一只挖女生宿舍墙角的小狗儿。
专业的刨土姿势,头也不回的沉迷姿态,都深深地让虞击为之折服。
虞击深受鼓舞,每天的巡逻都更加认真了。
听说他们都去篮球场了,虞击也想去凑个热闹玩一玩。路上,顺手捞起自己的好朋友,然后扒拉开小狗腿,检查性别。
检查完,一边柔柔抚摸着小狗儿的头,一边进行了一路的思想教育。
“小狗儿,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以后还是不要再刨女生宿舍的地了,不禁挖的。”
“想给自己埋坑,以后去刨男生宿舍,那里才是你的家。”
小狗儿呜咽两声,泪先流。
他恰好在气氛最焦灼的时候到达篮球场。
虞击掏掏耳朵:“奇怪,这么安静?”
等他瞪大眼睛看清楚情况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跳,捂着心口处,也是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掉了。那个和漂亮女人挨得那么近说话的人是谁?是小季少爷么?
天呐,铁树开花啊。
他惊愕地差点将手里的小狗儿摔地上。
小狗儿感受到狗身上的禁锢松了一松,小身子灵活地一扭,欢喜雀跃地挣脱开壮汉的手掌,嗅着人群中自己最熟悉的味道狂奔而去。
温苋汀刚挑衅完人,打算见好就收,早撤退早安逸。忽然只觉得肩头处一沉,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倾——
操!碰上了!
肩头处,一股熟悉的狗味飘到鼻尖处,混着淡淡泥土的味道……
小狗儿扒拉在温苋汀的肩膀上,它并不重,但是她和季言矜之间的距离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的腰板为了维持姿势,一直僵直着,难熬得紧,小狗儿就是这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切都是那么得刚刚好,刚刚好到她想掐狗狗!
今天的日头那么美妙,可能就是注定了她要命丧于此。
唇上触感温热,温苋汀不敢睁眼看季言矜的面色会如何暴怒。
来年,叶子会给她上香的吧……
季言矜只愣了一秒,人倾过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就扶住了她的腰,很细,很软。
然后是震怒。她竟然敢!
震怒过后,羞愤上头。唇瓣上很明显能感受到异样的柔软,是与自己本身唇畔相互碰撞完全不同的感觉,很奇妙。
大脑一片空白,当他张开嘴,直接含住对方轻轻吮吸的时候,他也非常想抽自己一个巴掌。
温苋汀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缩。
反应过来之后,一个劲儿推他,推,使劲推。
可能过了两秒,或者是三秒,季言矜松开她,分离时还可耻地含吮了一下她的下唇瓣。
不算多么激烈的一个吻,但两人都气喘吁吁,仿佛缺氧似的。
季言矜很快平复下来,面上依旧淡淡,那张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孔让人瞧不出情绪。他的好看同温苋汀是不一样的,温苋汀纯里带着天生的媚,而他却精致到近乎冷情冷欲。
此刻他纤长眼睫无辜地下垂,好像没有做坏事一般,但薄唇上沾染着的浅浅水痕还是出卖了他,滟涟更甚往常,不动不理的模样像一尊因情堕下凡尘的谪仙,莫名几分勾人。
没有人知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开始疑惑自己的行为,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道歉……这件事,做得不对。
而温苋汀只觉得尴尬,尴尬到爆炸。
她不能怪他,毕竟最开始是她自己要凑这么近,全把责任推给他未免太过分了,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季言矜后头又为什么要继续这个意外的吻。
她埋头满世界找狗。
狗呢?小狗儿呢?她要训狗!
小狗儿乖乖蹲在地上,乖乖摇尾巴。眼睛湿漉漉,小鼻孔也湿漉漉。她一下子没了脾气,一把捞起狗,携狗潜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温苋汀离开的背影仓惶,季言矜刚张开的唇又紧紧闭上了。
壮汉也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差点跳脚,第一反应竟然是:“狗狗有危险!她要报复小狗儿!”
胡狸看见他就心烦,挥挥手让壮汉自己追去。他仰头叹息,长叹,又短叹。
唉——
这个世道啊,怎么总是这么多的意外。
就像他也意外来到了这里。
这么好的小季少爷,别人都说小季少爷是高傲的死孩子,但那是小季少爷裹在外面的皮囊而已。在他心里,小季少爷是顶顶好的人。
唉——
这么好的人。
胡狸痛哭,都怪他反应太慢,他应该拦下那只小狗儿的,他没用,没能守护好小季少爷的贞洁。
他没用!
他发了疯就要去撞草地。
季言矜一巴掌把胡狸打了个仰倒,嗓音冷冷:“行了,正常点,少发癫。”
“咳咳咳。”胡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灰尘,摆好表情,诚恳发问:“现在怎么办?”
季言矜冷冷横他一眼,没说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水呢?”
狗腿子胡狸即刻递上。
胡狸搓搓手,“必须让小狐仙对你负责,这也不能白亲呐,咱还是初吻,多亏!你忍得下这口气,我狐狸都忍不下!”
哪有人亲了人就不作数的?哪有人亲了就跑路的?
过分,很过分。
季言矜掌心用力,捏瘪了空水瓶,他什么都没有说,抬手将瓶子扔进垃圾桶。
“咚”的一声,精准利落。
胡狸热烈鼓掌,半响,小心翼翼观摩小季少爷的脸色,砸吧两下嘴,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小季少爷,什么滋味儿啊?”
季言矜有些无语地看向他,舔舔唇瓣,淡声道:“什么滋味儿?呵,没亲过?”
胡狸看他,再看他,企图从他神色平静的俊脸上看出什么来,但小季少爷一向高深莫测,他缩起身子,哀叹:“没亲过呢。”
“嗯?”季言矜扭头,语气终于有了细微的起伏,“不是有前女友?”
他见过那个女孩儿。
胡狸又缩了缩,语气更加可怜,“她不让我碰。”
这回季言矜又不说话了。
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皆是自己的选择,旁的人没什么可评判的。
胡狸再缩了缩,蜷到季言矜脚边,招招手。季言矜皱起眉,微俯下身子。
“小季少爷,究竟什么滋味儿啊?”
季言矜狠戾斜他一眼,吓得胡狸抖了三抖,躬起背脊,企图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直接拎过胡狸的手,压在胡狸自己的嘴唇上轻轻碰触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就这个感觉。”
说完,又将空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投了个“满分”,转身走人。
不知不觉间,小季少爷竟然又喝完了一瓶水,这是得多渴啊……
胡狸狐疑地盯着小季少爷远去的背影,反复亲吻自己的手背,喃喃:“这也没什么感觉啊。”
“哼,小季少爷是骗子。他自己刚刚明明不是这么亲的,两只狐狸眼都看见了,搂着人小细腰啃得可欢实!”
小季少爷就傲娇着吧,迟早要吃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