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弥漫的更衣室里,周忱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李博文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地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
“昨天和小雅吃饭的时候,遇到她前男友了。”李博文搓着手,“你猜是谁?居然是我大学同学张明!”
“然后呢?”
“更离谱的是,他趁小雅去洗手间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小雅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有钱有能力的人',你说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周忱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你们毕业后还常联系吗?”
李博文摇了摇头:“基本没有,就同学聚会见过两次。”
“那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怀疑自己最亲近的女朋友?”周忱的语气难得严肃。
李博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不是怀疑小雅!就是……一想到她前男友是我认识的人,心里就特别别扭。”
周忱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再这么别扭下去,小心你也变成前男友。”
看着李博文蔫头耷脑地离开,周忱系好衬衫纽扣。
女友的前男友是同学又算什么?他家云想的前男友可是商纣王!想到纣王如今转世重生成了位高权重的殷辉,以及那日殷辉看向云想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更衣室的灯光在水汽中显得更加朦胧,周忱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拿起手机给云想发了一条消息:[洗完澡了吗?我在门口等你。]
火锅的热气在四人之间翻滚,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香辣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包厢里。
云想正专注地涮着一片毛肚,筷子在红汤里起起落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小雅突然隔着雾气开口,“周教授,你养的那只白狐现在怎么样了?毛色特别漂亮的那只。”
周忱的筷子在空中微微一顿,余光瞥见云想的耳尖在蒸汽里泛红。
他默默地把涮好的羊肉夹进云想碗里:“最近工作比较忙,托付给一个朋友照顾了。”
李博文正往嘴里塞着虾滑,闻言含糊不清地接话:“难怪最近没听你念叨。”
他转向云想,“你不知道,周忱以前可宝贝那只狐狸了,恨不得天天一下班就飞奔回去喂它。”
“咳咳!”云想突然被辣油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脸颊涨红。
周忱适时地递上一杯冰镇柠檬水。
小雅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这微妙的互动,“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狐狸。”
李博文把香菜堆成小山,“怎么?你想养啊?”
“谁说要养了!”小雅笑着轻拍了男友的手臂一下,然后突然转向周忱,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和云想是怎么认识的啊?”
周忱不紧不慢地用纸巾擦掉云想唇边的酱料,神情自若地将之前编造的故事又说一遍给他们听。
“抱歉云想,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小雅托着腮感叹,“这么说来,你们这也算是双向救赎了吧。”
云想心虚地笑了笑,“没关系。”
李博文被辣油呛得猛灌了一口啤酒,惊讶地问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周忱:“那时候是暑假。”
云想举着漏勺敲了敲锅沿:“别光说我们,你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李博文:“我们就是最老套的相亲认识的。”
周忱给云想夹了块红糖糍粑,“尝尝这个,解辣的。”
云想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借着举杯啜饮的动作,左手悄悄滑落桌下,小指如狐尾般灵巧地勾住周忱的指尖。
周忱指尖微微一动,反抓住云想的小指,两人相视一笑。
大厅里忽然响起欢快的变脸表演,李博文正兴奋地拉着小雅去看表演,谁也没注意到桌子下交缠的指间。
晚上两人洗漱完,一起靠坐在沙发上聊天,电视里放着无人在意的节目。
“晓晴给我发信息说感觉这次考的特别好。” 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骄傲,“她说这次申论考到的乡村振兴案例,和我们上周重点分析的几乎一模一样!”
“看来某位小老师教得不错。”
“那当然,我可是看了可能有上百份各种试题。”云想跪坐起来,膝盖陷进柔软的垫子里,“晓晴也说多亏我整理的资料,让她的整个知识脉络都清晰很多。”
“嗯,你功不可没。”
客厅里一片寂静,电视机屏幕泛着幽蓝的光。周忱的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在木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忱瞥见屏幕上闪烁的“许秋妤”三个字,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云想。
“接啊。”云想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眉头微蹙,“这么晚打来,说不定有急事。”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周忱皱眉,“秋妤?”他再次唤了一声,背景音里突然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夹杂着男人醉醺醺的劝酒声。
“许老师,这杯不喝可就是不给我面子啊。”许秋妤模糊的推拒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周忱的声音骤然绷紧,“你现在在哪?”回应他的只有忙音。
云想已经坐直了身子,“出什么事了?”
“秋妤可能遇到麻烦了。”话音未落,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定位信息跳了出来,是许秋妤发来的一条定位信息。
云想腾地站起来:“那你快去帮她。”
周忱一把抓起外套,迅速穿上,“你在家等我回来。”
大门关上,云想站在原地,盯着对面墙上还在播放综艺的电视,主持人夸张的笑声突然变得刺耳。
周忱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急停在餐厅门口。他第三次拨通许秋妤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周忱推开一扇扇包间门,终于在尽头的VIP间里,他看到许秋妤歪坐在凳子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三名男性围坐四周,上首那位正在把酒杯往她唇边送。
见周忱突然进来,主座男子眯起醉眼,“你谁啊?”
周忱大步走进包厢,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酒桌上,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座的男人,“她朋友。”是完伸手去扶许秋妤,却被对方用身体挡住。
男人拽住许秋妤的手腕,“秋妤有我送。谁知道你是不是她朋友。”
许秋妤突然吃吃地笑起来,伸手胡乱地抓住周忱的袖子,口齿不清地问:“周忱……你怎么来了?”
周忱直接拽起她的手臂,语气冰冷:“不相信可以报警。”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许秋妤整个人几乎挂在周忱身上,高跟鞋在地上踉跄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气息,让周忱不自觉地皱眉。
“你住哪?”周忱将几乎不省人事的她扶进副驾驶。
许秋妤只是含糊地嘟囔着:“回家……我要回家……”
周忱没办法,只能从她凌乱的包里翻出手机,用她的指纹解锁后,直接点开购物软件,查看最近的收货地址。
公寓电梯的镜面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许秋妤故意将身体贴近周忱,玫红色的口红蹭在他的风衣领口。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她依然醉意朦胧,眼神迷离。周忱直接从她包里找出钥匙,开门进去。
将许秋妤扶到床上后,周忱还细心地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正准备离开,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别走……”
周忱掰开她紧紧抓住的手指,“早点休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许秋妤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泪水滑过晕染的眼妆,在枕套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微微颤抖,透过枕头,不时泄露出压抑的呜咽声。
周忱坐在驾驶座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拿出手机按下云想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电视机微弱的声响。
周忱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许秋妤已经安全送到家了,别担心。”
“那就好……她没事吧?”
“喝多了些,不过已经安顿好了。”周忱发动车子,暖风出口吹散玻璃上的雾气,“我现在就回去。”
“那你开车路上小心。”
周忱调转车头驶向家的方向。后视镜里,许秋妤的公寓楼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沙发上打盹的云想。她揉着眼睛望向玄关,周忱的身影在暖黄的廊灯下看起来有点疲惫。
“回来了?”她趿拉着毛绒拖鞋迎上去,却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脚步。周忱的衬衫领口处,有一抹玫红色的唇印。
无数个许秋妤和周忱亲密接触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她猛地咬住下唇,硬生生掐断这些胡思乱想。
比起这些无谓的猜忌,她更庆幸许秋妤已经安全到家。
周忱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衣领上的异样。
他皱着眉头解释:“她醉得厉害,走路都不稳,所以我只能扶着她,可能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到的。”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进洗衣机里,金属纽扣与滚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想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进浴室。
“你不是洗过澡了吗?”云想靠在浴室门框上。
“脏了。”
云想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你是说衣服还是人啊?”
周日,云想窝在沙发上翻看《山海经》,手机突然在抱枕下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陆明远的消息:[你现在在哪?]
她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手机回复道:[在家啊,怎么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明天会去学校图书馆吗?]
云想歪着头想了想:[不一定,可能去吧。]她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又补充道:[有事?]
对话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最终发来的消息让云想的手指僵在半空:[接下来都别去学校,在家待着。]
云想连忙追问:[为什么?]
陆明远:[别问。记住千万别去图书馆!]
云想很疑惑,不知道路明远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