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习彦自然没法休息。

也没法接秦乐那句话。

这几个月里，他不敢和秦乐靠太近，而秦乐也真的活得很好。

至于大宝，可能他确实是个大人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连一只狗都留不住。

临近傍晚，县令和其他人也都来了，一群人在西园村口听从县令指挥，先行出发，借夜色去西山村埋伏。

县令留下两个身手矫健的人陪同，和裴习彦他们回王叔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前往西山村。

县令假扮成王茗结交的茶商，带着两个官兵装成的仆从，顺利和老山见面了。

老山一见走在最前的王茗，立刻笑脸相迎，“我就知道郎君一定会回来。”

老山冲王茗揖礼，又笑着看向他身后的人，王茗回礼后，略显激动地给老山介绍县令扮的茶商。

“这位是陈郎君，是我在江梁结识的茶商，生意做得可比我大多了，这次也是缘分，我们居然在路上遇到，就带他来尝尝我们西山的茶。”王茗笑道。

“江梁？”老山脸色古怪一瞬，“那可是制茶大县，陈郎君怕是看不上我们这小地方的茶。”

“怎么会，我们兄弟几个不是去了其他村看茶吗，那滋味，是怎么也比不上这里的茶啊。”王茗说完，还回味一下，“郎君可否请我们再去喝几杯茶？”

“这是自然，快请快请。”老山脸上堆着笑，请他们进屋喝茶，顺带打量县令扮的陈郎君，又发现裴习彦的腿脚似乎不太协调。

秦乐看到了他的眼神，虚扶了一下裴习彦，嘲笑说：“你看你这点出息，这么急着跑来，把自己摔成这样，还不是要等我们，真是让陈郎君看笑话。”

“我这不是想看看郎君在不在村里吗？”裴习彦笑着看向老山，对他拱手道，“实不相瞒，郎君这里的茶属实极品，我一听要回来，天才亮就出发了，本想多讨几杯茶，没成想摔在半路，真是让大家见笑。”

老山心里一阵狂喜，没想到做废的五石散都能让人如此着迷，换配方以后那不是更能让人上瘾，到时他们可就能抱金砖了。

他忙给众人沏了茶，见裴习彦一脸陶醉，又听王茗对这茶赞不绝口，十分自信地看向陈郎君。

陈郎君小口品尝，慢慢点头说了个不错。

老山刚想跟他们谈定金的事，就听陈郎君话音一转。

“只不过这茶，倒也不像王郎君说着这样回味无穷，真能像你说的让人一买再买？”陈郎君问王茗。

“陈郎君这才喝了一口，还没领略到这茶的奇妙滋味呢。”王茗神秘一笑，喝了口茶压低声音道，“陈郎君应该知道有一种神药，吃了能让人迷恋无比吧？”

陈郎君看着王茗，笑着摇摇头，“这跟茶有什么关系？”

“只要往茶里加上那么一点，不愁没人追着买啊。”王茗说完，又喝了一口茶。

“可这神药我一点门路都没有，这不好办啊。”陈郎君垂头叹口气。

王茗又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已经打听到一点了，只要见到人谈妥价格，就成了。”

老山听得不太清楚，可关键字眼还是抓住了，他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想了跟他们一样的法子，这要是被抢先，那他们的货就卖不出价了。

“两位郎君刚刚也没避开我，我听到了。”老山笑着给他们添茶，“神药嘛，我有。”

王茗一脸震惊看向他，随即又恢复平静，“郎君都不知道神药是什么吧，这话可不能乱说。”

“郎君能想到的法子，我们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不敢真拿出去卖，胆小。”老山道。

“那你们是自己吃？”王茗问。

“自然不是，我们自己做，做好了再运出去给别人卖，所以这神药，我们要多少有多少。”老山看着王茗几人的反应，笑得更加得意。

王茗和陈郎君对视一眼，都是半信半疑的神色，裴习彦和秦乐他们也同步换上一样的疑惑，在几人之间看来看去。

陈郎君沉思一番，一拍桌子，对老山道：“这样，你要是能把药拿出来，我就用更高的价买了，刚好你这里又有茶叶，省得我四处去找。”

“几位郎君稍等，我这就去找兄弟带你们看货。”老山欣喜出门，临走时还不忘再给他们添一次茶。

几人见他走远，又怕隔墙有耳步他们后尘，还在继续神药的话题，把对神药和金钱的渴望摊开来说。

而老山也确实半途返回听了墙角，越听越笃定他要发财了。

他来到之前秦乐趴后门偷听的那间屋子，跟里面的人说这件天大的好事。

“真的？”一个嘶哑男声道。

“当然，我出来以后还回去偷听了一会，姓王的野心不大，只说想多纳几个妾。那姓陈的才是野心大，居然想做都城首富，哈哈哈……”

“而且，他是从江梁来的，现在没找到门路是因为那边谨慎，我们的货也还没送过去，要是他跟那边搭上了关系，那我们不就只能依附他们？要是跟姓陈的合作上了，我们不就有两条路，能赚更多，说不定以后望安首富就是我们了。”

老山说完，跟面前的男子一齐笑起来，那男子让老山把陈郎君他们带去山洞看货，自己去找另一个人。

等老山带着王茗他们到山洞时，秦乐发现守在山洞前的两个人跟他那天夜里见到的背影有点像，而那两人一开口，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确定就是这两个人。

老山给陈郎君介绍了一下他这两个兄弟，一个叫老三，一个叫老潭。

老三举着火把带他们进山洞，很快他们就看见一个大箱子，老山老潭上前开箱，拿出一包粉末给他们看。

王茗根本不知道五石散的气味特点，只用余光看着陈郎君，陈郎君凑上前，撞了他一下，微微点头。

“这似乎比我之前打听到的还要好，陈郎君看看，掺在茶叶里很难发现吧。”王茗道。

“确实如此。”陈郎君又问，“这是真货吗？”

“这真假，看也看不出来啊。”王茗说着看向老山。

老山立马接话，“绝对真货，要是没效果，只管来找我们。”

“这要是真货，数量也不够啊，我和王郎君一分，还要运到北方去卖，不够不够。”陈郎君皱眉道。

“郎君放心，我们还可以接着做。”老山笑道。

“你们这小小的茶村，还能做五石散？”陈郎君一脸不相信，“别到最后拿假货敷衍我，我虽然只是做点茶叶生意，但找人来砸了你们这里还是很简单的。”

“诶，陈郎君，别伤了和气啊，这村虽小，但你看外面这一圈茶山，不进来都不知道有这么大，说不定他们真有能耐呢。”王茗打圆场，对老山道，“不如郎君带我们去制药的地方看看，要是真的，我和陈郎君就直接付定金了，你们直接开价就行。”

老山几人听了这话，都有点犹豫，凑在一起商量几句，老山走上前道：“郎君要是不放心，一个月后再来，到时保管给你三大箱。”

“一个月？太久了，要是一个月后你没拿出来，岂不是浪费我去找其他人合作的时间。”陈郎君面露不满。

王茗尴尬看向老山，笑着道：“陈郎君也是为了赶上采秋茶，一个月确实太久了，我们也不敢等，只要去制药的地方确认一下你们有这个能力，钱马上就给你们。”

王茗说完，陈郎君对身后仆从使个眼神，两个大圆金饼出现在老山眼前。

三人眼睛立刻直了，盯着金饼放光，老三激动地语无伦次，“去去，药……药给你们。”

老潭看着金饼咽口水，“我带你们去，放心，我们这一定是真货。”

王茗陈郎君几人交换下眼神，裴习彦拉着秦乐的袖子刻意落后两步。

“你跟在最后面，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往村口跑，那里有接应的人。”裴习彦压低声音在秦乐耳边说道。

秦乐看他一眼，又看向他的腿，“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

说完，越过裴习彦跟上了王茗。

裴习彦看着秦乐的背影无奈叹气，在大宝的催促下跟上他们。

秦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道自己异能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强，但也比这里所有的普通人强，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他自己了。

一群人跟着老潭他们穿过村后密林，走上一条修得整齐的山道，随后就看到了建在半山腰的制药坊。

几个冒烟的简易砖房后有个山洞，两名男子正从山洞里运灰黑石头出来，另外几名男子则在叮叮当当砸石头。

“这就是我们的硝洞了，才开采一小部分，以后肯定是够的。”老山指着山洞对陈郎君说。

陈郎君点点头，大笑道：“原来有硝洞啊，那这五石散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是啊，那这定金……”老三凑到陈郎君面前，眼里满是渴望。

陈郎君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身后仆从，“金饼呢？”

仆从将金饼拿出来，老三伸手去接，却被拉着手臂往后一扭，哎哟声响起，从山道冲出好几个灰扑扑的高大男子。

“你……你们，你们什么意思，难道要抢我们的硝洞？”老山大喊，指着陈郎君骂，“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这是我们村的，你们怎么能强抢！”

“厚道？你们制五石散害人还敢说什么厚道，把他们全部拿下，押回县衙！”县令不再用陈郎君的身份，一声令下，官兵冲向老山他们。

老山和老潭反应过来，从旁抄起铁锤铲子奋力抵抗，其他人也举着工具一通乱挥，场面一时有点混乱。

县令被人左右保护着，裴习彦则挡在兴奋又害怕的王茗身前。

秦乐站在最后面，看王茗扶着裴习彦的肩，和他说了句什么，裴习彦转头笑着回应，秦乐只听清了保护两个字，大宝也警惕地守在裴习彦身边。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还是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