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欸，瞧见没，那儿有个姑娘。”
“瞧见了瞧见了，模样真不错。”
那些人一边议论，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姑娘，是说我？”风不问听到他们的议论，但没有打草惊蛇，只装作没听见的模样给自己夹了口菜。
对面的议论声顿了顿，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惊叹：“这手腕真白啊，跟玉似的......”
对面渐起一阵感叹，他们并不遮掩了，仗着风不问没注意这边，直勾勾盯着他看。
毕竟这里是幻境，有些事并不完全符合常理，那些人虽然隔得远，但说话声被放大得异常清晰，柳还青听着，感觉下一秒就要蹭到风不问脸上了。
怎么还不动手！
柳还青后牙咬得酸紧，可风不问就是气定神闲坐着，没有给那些人一个眼神。
他闲来无事，左手握着宗门令轻轻碾着，柳还青的注意很快被吸引。
柔软富有弹性的指腹划过凹凸的纹路，时不时按上两下，继而用整只手掌紧紧裹覆。
柳还青的呼吸渐欲粗重，倘若有实体，他此刻该烫得如同炭火一般。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摸清了风不问怕热的习性，每晚若是自己压得太紧，风不问就会扭着身躲避，亦或是张嘴咬他一口表示不满。
幸好此时他只是附身，宗门令只是个冰冷的物件，对方不至于被烫得把自己扔了。
不理会也好。
柳还青似是被安抚成功，安静感受着风不问掌心的每一丝纹路。
正在此时，对面传出起身离席的动静。
柳还青顿时警惕。
那些人是终于坐不住打算来搭讪了，但很快离席的人又坐了回去，似乎还在犹豫。
“看她的打扮是宗门弟子，贸然过去......”
那些人想上前又不敢，身子在席位间反复挣扎，一来二去憋得脸色涨红。
柳还青正要勾起冷笑，谁知风不问忽然向他们看了过去。
这一下与他们的目光迎面撞上，几人如石像般愣在原地，手下的力道几乎要把座椅掰成两半。
风不问早就看明白他们的心思，心底一阵念头闪过，随即冲他们眨了眨眼。
“！！！”
爆炸声同时在柳还青和那些人的耳边炸响。
这是受到了天大的鼓舞，他们“唰”的一声从席间起身，双眼紧盯风不问，快步往雅间包抄而来。
风不问显然被他们的架势吓到，在他们的脚踏入雅间的一刻，他翻身自窗口跃了出去。
鹅黄的宗服衣摆于空中绽放，似昙花一现，街上的人被迫驻足，但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了影，仿佛方才只是场幻觉。
风不问溜得快，一路不带喘息得跑回山门。
柳还青被甩得摇摇晃晃，但还是能看见风不问爬满绯红的后颈和耳垂。
那样青涩，让人怀疑他莫不是头一回调戏人。
很快，柳还青被抓起打开了屏障，风不问一鼓作气跑上峰顶。
此时已是半夜，门人都已歇息，放眼望去一片昏暗。
风不问在黑暗里渐渐放慢了脚步，悄悄拐入一扇柴门，倚在角落吐出长长一口气。
像是终于躲开了什么似的。
柳还青被他紧紧抓在手里，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发烫的体温。
只是抛个媚眼就害羞成这样？
柳还青莫名不满，若把此时的他泡进水里可以酿出一缸陈醋。
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风不问忽然笑了出来，这一笑明媚如春，方才还泡在醋缸里的柳还青立刻回到了岸上。
风不问没笑一会儿，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他立即回头，迎上一张被火折子自下而上照亮的脸：“小师弟，玩儿得可好？”
“二师兄！”风不问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
二师兄没躲，那一拳力气大得差点要呕出口血，他捂着伤痛苦道：“小师弟你恩将仇报，师兄好心痛......”
“对不起师兄。”
风不问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赶忙伸手安慰，谁料下一秒他的手被挡开，大师兄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就这，回去喝点水就好了。”大师兄无情把人往后一推，笑着对风不问道：“怎么样，山下好玩吧？”
风不问刚想回答，身后又冒出几个脑袋，都是来接应他的，凑上来忍不住问东问西。
趁着黑暗，风不问默默把耳坠取下来塞进袖子里，一一回答师兄们的问题。
“好玩，今年的灯比去年样式多了许多。”
“吃了，盛江楼的菜。”
“姑娘有很多，但不及师姐们——师兄直接问师姐去，我哪里知道这么多。”
风不问被挤在角落，干脆靠在墙上，面前众师兄或站或坐，从山下闲聊到宗内，众人之间许久不曾这样和谐。
当然也是风不问没有意识到师兄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大师兄注意到他神情有异，不由问了一句：“小师弟，你脸上怎么这么红啊？”
其他人闻言也都看了过来，还多问了一句：“小师弟的头发也是散的，莫不是和人动手了？是碎星宗那帮畜生？”
不说还好，一说和人动手，众人齐刷刷就站了起来，担心风不问受伤。
银羽宗和碎星宗向来不对付，可偏偏碎星宗的人爱往这边晃，还时不时挑衅，众人三天两头和他们干架。
但各大宗门之间暗流涌动，打又不能直接打死，以致于积怨越来越重。
众人架不住风不问请求，又怕他下山遇到危险，这才赶来接应。
风不问赶紧解释：“不用担心，没动手，只是跑得热。”
他活动了四肢，证明自己完好无损，二师兄忽然意味深长道：“我看不是跑得热，怕是遇着了喜欢的人吧？”
“哦？！”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叹。
柳还青看破不说破得一笑。
风不问自是否认。
可这话题一起，再想按便按不住了。
不管风不问到底有没有遇着什么人，师兄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小师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温柔的霸道的，修士还是凡人？”
“我看，依小师弟的性子倒是适合温柔的，毕竟太霸道的，小师弟会受欺负。”
“又不是问你，你倒是挑上了。”
“也没问你啊，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从前不都睡得挺早，今日怎么......”
没问几句，二师兄和四师兄又快吵起来，大师兄见状喊了停。
风不问为缓和气氛，也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可以说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毕竟道侣这种关系，好像和师兄弟没什么不同，都是互相照顾互相帮助。
“这哪能一样，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了。”大师兄神秘一笑。
风不问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大师兄向他摊了摊手，风不问把手里的宗门令上缴。
“你二师兄前些日子受罚被缴了宗门令，这块是我让他给你的。”
大师兄拍了拍风不问的肩：“玩儿了这么久，早些去歇息吧。”
这就要走了？
柳还青看了眼垂眸的风不问和好端端的宗门令，这回好像没有什么事发生。
“走了师兄。”风不问同他们告辞。
他并不和他们住在弟子集宿，柏栎专门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住处，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路上小心。”
众人同他挥手告别，目送风不问走远。
大师兄看了眼宗门令，正打算系回腰间，谁知此时耳边传来二、四两人的争吵声。
“不就是一把剑，你若想要，喊我声爷爷我就给你如何？”
“呸！谁稀罕那把剑！你不就仗着师父偏心只管平日嚣张，等哪天宗门出事，看你能用你那把破剑挡多久，到时候哭着逃跑别喊师弟！”
柳还青将他们的话听得真切，再看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七八分。
二师兄虽是二师兄，但修为能力却不比老四，老四这般说显然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没等老四接着骂，二师兄便气急败坏指着他质问道：
“先别急着假设我逃跑，方才我出门，明明瞧见你屋子灭了灯，转眼却在归宁殿外撞见你，你说你也是出来接应小师弟的，可问你接头地点又不知。”
大师兄一听，手头的动作都停了，抬头看向老四严肃道：“你大晚上不休息，出来做什么？”
老四一见所有人都来逼问自己，原本眉宇间的一点心虚登时烟消云散，目光炯炯盯着众人：“你们以为我半夜私会他宗弟子？”
“我可没这么想，是你自己说的。”二师兄冷冷盯着他：“宗内混入了奸细，众师兄弟心知肚明，倘若不是你，你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鬼鬼祟祟，你打算作何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老四挺直了腰杆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话虽这么说，但柳还青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以及难过。
老四不像说谎，但他半夜偷偷做的事，也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大师兄明白众人虽然平日吵吵闹闹，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面对此刻的情况，老四不解释清楚，明日就该传出他是奸细的风言风语，自己必须劝劝老四。
他把话解释给老四听，希望他能主动交代，然而对方却一把挥开他的手，咬牙道：“老子做什么，不需要同你们解释。”
宗门令一直被大师兄握在手里，冷不丁被狠狠拍开，宗门令脱手而出碎在了地上。
该来的还是会来。
柳还青看着眼前逐渐黑掉的画面，开始期待下一次会附身在什么身上。
风不问温暖软弹的掌心还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幻境里待了这么些时辰，却感觉好似有数年之久，不得不说，柳还青想风不问了。
毕竟他们分开九年好不容易重逢没几日，正是想把人牢牢拴在身边的时候，这一下入了幻境，只能借着被附之物才能与风不问触碰，心口被不痛不痒挠着，实在折磨。
下一回附身在人身上就好了，至少方便自己看他。
柳还青如是想着，幻境似乎听见了他的诉求，很快他耳边响起一阵兵刃交接声。
他眼前的画面逐渐由黑转亮，一只硕大的、粘稠口水挂了满嘴的猪头突然映入眼帘，他心口狠狠抽了一下。
随即一阵剑光将猪头一分为二，一张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脸，拧着焦急的眉宇出现在他眼前：“裴师兄，愣着干嘛！”
柳还青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