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砜看着小姑娘闪着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望向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纠正小姑娘的想法，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头更疼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说谎骗小姑娘，将来被她发现了真相……嘶，傅砜背脊一凉，似乎已经看见日后的悲惨生活。
或许，他该趁此机会把真相告诉她……
可橙橙如今尚不喜欢他，甚至对三年前的他十分抵触，他那些所谓的真相小姑娘真的会相信吗？……等等，还是再等等。
傅砜垂下眼，躲过小姑娘的视线，转身往客厅走去。
然而他这番举动落在祁橙橙眼里却是另一层含义。
如果她说错了，他大可以直接否认。
现在这副为难的样子，分明是在犹豫要不要承认。
祁橙橙觉得可能自己的直白给第二人格造成了困扰……
“没关系，你不想说没关系，但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
祁橙橙抱紧盒子：“……那我先走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傅砜浑身低气压。
小姑娘醒来十分钟，已经说了两次要走……
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交错、握紧，傅砜负气似的、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祁橙橙：“……”
她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第二人格好像……有点落寞？
祁橙橙的小步伐在地面上磨蹭了两下，终是没好意思直接走：“你没事吧？”
毕竟是要和第二人格交朋友的，朋友这么明显的不开心，她应该安慰安慰才对。
傅砜抬眸看见祁橙橙关切的眼神，胸口闷的那口气突然消散了。
他差点儿忘记，小姑娘其实很容易心软。
当初他用了很多办法想让小姑娘回傅家住，小姑娘一直都没答应。没想到后来他犯胃病住了一次院，小姑娘便主动搬了过来……
“没事。”傅砜压低声音回答，可他的脸色却很紧绷，看上去“很有事”的样子。
祁橙橙突然记起，傅砜是有胃病的。
他在书中最后的大结局，是在监狱中因胃出血没得到及时医治身亡。
“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祁橙橙一下子紧张起来，“药在什么地方？我去拿。”
“在卧室。”傅砜立刻回答。
说完惊觉自己回答的太快，他又低下头轻咳一声，语气虚弱的解释：“我一会儿自己上去吃药。只是不能送你回去了，路上要注意安全。”
他说着站了起来，手捂着腹部，嘴角微勾起一抹略显凄惨的笑容。
祁橙橙：“……”开玩笑呢？
这时候她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
作为一个合格的朋友，肯定要看他没事了才能离开。
祁橙橙犹豫一瞬，把手中的盒子放在客厅桌几上，走到傅砜身边扶住他一只胳膊，“你别说这么多话了，我先扶你上去。”
傅砜余光不由瞟了一眼小姑娘的手。
隔着衬衫，他的皮肤似乎都在发烫……
“慢点儿。”
见傅砜默许了她的动作，祁橙橙扶着他往楼梯口走：“可能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晚上又参加宴会喝了酒，所以才会胃疼。”
“嗯……”傅砜低头，目光时不时掠过小姑娘挽在他身上的手，丝毫不心虚：“也许是吧。”
祁橙橙闻言有些气愤。
不注意身体的是第一人格那个坏脾气的家伙，凭什么承受痛苦的是第二人格？
不行，这不能忍！以后第一人格必须好好吃饭！
两人慢慢往上爬楼梯。
可房子里楼梯能有多高？两层加起来有五十个台阶么？——瞧着脚下没剩几个的台阶，傅砜眉头深深皱起。
“怎么了？疼？”
祁橙橙见他皱眉不禁着急，“马上就到房间了，你房间里还有水吗？”
“水？”傅砜眼底倏地闪过一道光，有了主意：“水，应该有。”
祁橙橙闻言稍稍松口气，“那就好，回到房间马上吃药。”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卧室门口。
祁橙橙看着黑漆漆的房门，脚步下意识顿住。
如果明天第一人格醒过来知道她进了他的卧室，结果恐怕不会太美妙……
不管了不管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况且惹怒第一人格的事，她和第二人格做的也不止一件了。
眼一闭心一横，祁橙橙推开卧室门、扶着傅砜走到床边坐下：“药在哪里？”
傅砜低头看了眼小姑娘松开的手，心不在焉：“你身边的床头柜里，第一层。”
祁橙橙转身蹲下，从第一层里拿出了三瓶药：“哪一个是？”
“都是。”傅砜在祁橙橙背后偷偷勾起唇角。
这三瓶药是他的常用药，上面都有服用方法和用量，他记得有一瓶写着——饭后服用。
“可是有一瓶空了。”
祁橙橙拿着空药瓶研究：“这上面写着饭后半小时食用……”
傅砜：“……”
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祁橙橙扭头看他，“你还有备用药吗？”
傅砜咬紧后牙槽，强颜欢笑：“……没事，你手里那两瓶药足够。”
祁橙橙对药不懂，不知道第二人格是不是在安慰她。
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从医院回傅家的时候坐车看过一回大马路外，一次都没出去过……就算她想帮第二人格去买药，实力也不允许。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吃这两瓶药看看效果。
祁橙橙：“我去给你倒水。”
“……”傅砜抿唇，不想说话。
等小姑娘倒完水回来，他老老实实的喝水吃药，静等小姑娘第三次提出离开。
这次没有意外。祁橙橙看他吃了药后不再捂着肚子，脸色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果然开口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砜心里苦：“……路上注意安全。”
祁橙橙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卧室。
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傅砜深深叹气。
他拿起手边的手机，从通话列表里找到最近一通电话，向那个号码上发信息。
「回去之后，报个平安。」
号码是小姑娘的手机号码，他亲自选的……属于她的号码。
这一次，这号码上存的第一个联系人是他，拨过去的第一个来电是他，发过去的第一条信息也是他。
祁橙橙刚下到客厅，便听见“叮咚”一声响。
手机信息声吗？
她抱起盒子看了看，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号码吧，估计是什么垃圾信息。
祁橙橙没当回事，抱紧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时轻悄悄的关上了玄关门。
傅砜估摸着小姑娘应该已经到了一楼，发完信息，每隔两秒钟便拿出手机来看一看。可一直等了十分钟，小姑娘也没回他信息。
傅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胃好像真的有点疼了。
而祁橙橙这时正抱着盒子吹着夜风，走得很慢。
五月的夜风不冷，她抬头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亮，生出一刹那的恍惚。
虽然已经渐渐接受了穿书的事实，可偶尔……祁橙橙还是希望这里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等她再次睁开眼，会发现她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唉……祁橙橙叹口气。
这时候，她怀里的盒子又“叮咚”响了一声。
祁橙橙回神，加快脚步往回走。
不胡思乱想了，这里不是一样生活吗？反正她原来也是一个人。
……
回到房间，祁橙橙才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手机，上面有两条未读短信。
肯定是垃圾信息，删了。
这么想着她打开短信，没想到一看发件人备注……竟然是傅砜。
咳咳。祁橙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第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回去之后，报个平安。」
第二条是五分钟前——「明天出差，三天后回来。」
祁橙橙看着两条信息，总结了一下回复：「平安到家，工作顺利。」
“叮咚——”
手机信息声音一响，傅砜忍着胃痛打开查看，看完后不禁笑了笑。
只不过他满头虚汗，这笑容看上去实在是略显凄惨。
而后傅砜看向摆在床头柜上药瓶，眼神冷了冷——他该换医生了。
祁橙橙回完消息，又在手机上下载了几个常用软件，然后关注了海江中学的官方账号。
官方账号上置顶着一条消息，正是祁橙橙想知道的消息。
海江中学的辍学生入学考试在7月23号、24号这两天。现在已经开始报名，报名截止时间是6月30号。
报名的时候要先交30块测试费，然后在6月最后一个周末之前去海江中学参加基础测试考试，只有基础测试考试的成绩及格，考生才能参加7月份的入学考试。
入学考试的前十名，还会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祁橙橙看见奖学金三个字，眼睛亮了亮。
她退出软件，打开日历翻看。
6月30号正好是周末。参加基础测试考试的人最晚要在每周五下午六点之前预约，也就是说海江中学真正的截止报名时间是6月28号下午六点之前。
今天是周六，祁橙橙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几天傅砜出差，她下午应该可以请个假去海江中学报名。
……
清晨，祁橙橙起床准备早餐。
她边做早餐边计划时间，和陈姨去傅砜那里做日常清扫工作大约需要两个小时，那她差不多吃完午饭就可以出门。
不过等祁橙橙和陈姨、秦叔吃完早饭之后，陈姨却告诉她不用过去做清扫了。
“傅总说他这几天不回来，让我们歇上两天。”陈姨脸上掩不住欣慰。
早上傅总给老秦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听见了，傅总竟然还关心了他们老两口的身体好不好。
祁橙橙疑惑，这电话是第一人格打的，还是第二人格？第一人格没有这么好心吧？
她想问问陈姨，可小保姆的性格听到这话会主动问吗？
祁橙橙想了想，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对陈姨乖巧笑笑，起身收拾碗筷。
原身每天和陈姨做完事情之后，偶尔会在空闲时间去傅家的园艺师傅刘伯和刘婶那里帮忙，和他们一起摆弄摆弄花草绿植。
但不是每次都去，更多时候会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
祁橙橙收拾好餐桌，正看见陈姨闲不住的从房间里那了刺绣的工具出来。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慢慢向陈姨走去，声音低低软软的：“陈姨，我……我今天能去外面一下吗？”
陈姨刚把绣针拿出来，闻言惊讶的差点儿扎到自己手指头：“橙橙，你要出去？”
两年了，橙橙这孩子可从没说过要走出傅家。
“陈姨，我是想去海江中学一趟。那里有一个辍学生报名考试，我想过去试试。”祁橙橙有些紧张，右手忍不住扣着背后的衣服。
祁橙橙这么一说，陈姨便明白了。
这孩子从前生日礼物都只想要高中课本，陈姨很理解她的想法。况且陈姨一直觉得橙橙这孩子还小，不上学怪可惜的。
只是她虽然有心想帮这孩子，但橙橙毕竟不是她女儿，这孩子自己也没有主见，她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一辈子。
现在好了，陈姨欣慰的看着祁橙橙，这孩子摔一跤倒是把脑子摔明白了。
“橙橙，这是好事儿啊。你别紧张，陈姨支持你做这个决定，你才十八，去学习是应该的。”陈姨说着掏出手机：“你秦叔应该还没出大门，正好让他开车送你过去。”
祁橙橙心一松，在背后扣衣服的手停了下来，甜甜笑道：“谢谢陈姨。”
秦叔接到陈姨电话的时候，刚开车走出傅家大门，接完电话他立刻掉头回来接上了祁橙橙。
祁橙橙背着原身从前和陈姨学做的手工帆布包，跟秦叔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秦叔絮絮叨叨的对祁橙橙叮嘱了许多。
譬如秦叔告诉她傅家老宅位置偏僻，从傅家大门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牌要走半个小时，让祁橙橙在海江中学报完名之后在附近转一转，玩一玩，等秦叔下午过去接她。
再譬如路上遇见什么标志性建筑、路过好吃的餐厅，秦叔都会对祁橙橙从头到尾的解说一遍。
而祁橙橙……她只能保持人设，全程腼腆点头回答“嗯嗯”和“谢谢秦叔”。
一个小时后，秦叔的车停在海江中学外。
“对了孩子，报名是不是要交报名费？”说着，秦叔便要打开钱包拿钱。
祁橙橙见状急忙摆手：“不用的，我有钱的秦叔，陈姨给我了。”
“万一不够呢，出门在外得有点钱。你先拿着，用不完再给秦叔不就行了。”秦叔闻言，眼睛不眨手不停，执意从钱包里面拿出五百块钱塞给祁橙橙。
不知道为什么，祁橙橙看着手中的钱鼻子忽然一酸。
她吸了下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谢谢，秦叔。”
秦叔笑呵呵的：“行了行了，快进去报名吧。”
“嗯。”祁橙橙捏紧钱下了车。
看着秦叔调转车头离开，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周六学生放假，海江中学里没什人。
祁橙橙看着学校外贴着的通知，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报名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