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性挺好，这都能想起我们的名字。”

赵真理没有回头也没有关闭电脑，坦然地接受了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事实。

“怎么说我还救了你呢。”

“那是救你自己。”毕竟当时被掐住脖子的是赵真理而不是闻生，“顺便救了我。”

“被掐的是你我也救，十八岁正是热心肠的时候。”

闻生被逗笑了，“谢了兄弟。”

转头看向裘缘因，他开了一把又一把，有时候死了他连眼睛都不眨，连忙开始下一把，仿佛把一个世界的所以“打卡点”都踩了个遍。

裘缘因如此疯狂又不惜命的状态，看得两人眉头紧锁，还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寿命可以挥霍。

裘缘因转头对这两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是在告诉这两个人不要和赵真理举报他的不要命的过关方式。

沈行云不明白赵真理和裘缘因之间的羁绊，干脆离开了这件让他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的离谱事实的地方，回到了房间休息。

这一次他们在旅店待了挺长时间，起初沈行云以为每一次在一楼吃饭都会打开前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但后来发现不是，用闻生的话来说，就是“感觉到了，路就来了”。

沈行云在旅店里待得快发霉，直到又一次内心存在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现在需要前往一楼进食。

他和闻生到的时候桌子上还没坐满，他们边吃边等，发现这次一桌的人比上次多了一倍。

也就意味着，这次世界的死亡率很高。

桌上人沉默地吃着饭，有过一定经验的都知道，这次桌上的人会一起进入下一个世界。

不少人将这一餐看作最后一餐来吃，吃得又急又慌又乱。

等待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开启的过程漫长又煎熬，那是可怕骇人却无可避免的过程，给人带来心理上的恐惧莫过于在人的身上安装定时炸蛋。

终于等到周边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建筑物逐渐消失，出现了通往下一个世界的路。

有人终于坐不住，抖着身体开始呜咽，即使是这样也没放下手上的肉饼。

无法逃避的，众人开始沿着道路向前走。

“大哥大哥，可以多照顾照顾俺吗？”

“好大哥帮帮俺吧……”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低声下气卑微地求了一个又一个。

见一个大哥不应，她又去求另一个。

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个世界里小到微米尘粒都是致命的关键。

人性的漠然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帮你啊。”

女人还未开口，只是走向了一个穿地西装革履的男士。没成想这位男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让其他人不免内心议论着这名男士的真实实力，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阅尽沧桑知因果。

“我叫欧阳秋，阿姨叫我小秋也无妨。”欧阳秋绅士大度，陪着阿姨谈吐，降低了她的恐惧心理。

沈行云在侧边打量着欧阳秋，景色开始变换前他数过这一桌的人刚好是十四个，而现在变成了十五个。

闻生说过，半道上闯进来新玩家不足为奇，海石村庄的自己就属于是半道上闯进来的。但他对欧阳秋完全没有印象。

欧阳秋看起来像是一个富家子弟，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绿翡翠，通体翠绿，华丽透亮，价格不菲。

路边的小草变得枯黄，不时飞过几只娇小的喜鹊，喜鹊向来被人们喻为好事的象征，让不少人的内心有了一定的安慰。

它飞向一座腐朽的大铁门，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铁门随着风声也发出“吱呀”的难听的怪声。

像是一首交响乐，欢迎着远方到来的旅人。

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建筑，那是看起来尘封已久的精神病院，但“精神病”三个大字还醒目地亮着。

天色渐暗，众人踌躇着不敢往前。

突然，铁门毫无征兆地断开了锁，不受控制地向两边敞开。正式欢迎着众人。

有人小步小步挪着，还是不愿接受世界的现实，欧阳秋看那阿姨小心翼翼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他抬手安抚阿姨，“别怕，我会尽量保护好你的。”

闻生和沈行云边往病院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安置了很多路灯，但只有某一些还挣扎地亮着。旁边的健身设备退了漆，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明明没有人在那里，健身设备却自己动了起来，慢悠悠地，想是真的有人站在那里。

有人受不了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精神病院依靠着大山，山上已经修建了许多墓地，不是发出几团绿火，幽幽着想要冲进这病院来。

随着众人走近，精神病院的大门也缓缓敞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没有脸，只有如白纸一般平坦又干净的脸，被画上了笑脸。

她的头发被盘了起来，戴着一顶护士帽，穿着白大褂，应该是这座精神病院的护士。

“啊啊啊啊啊！”

有人精神崩溃，尖叫着朝铁门的方向连滚带爬，爬到门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靠着铁门颤抖着身体。

完成世界的故事有几率能够存活，但是如果逃离世界，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站在欧阳秋旁边的阿姨，腰弯得更低了。

“晚上出去玩可不是好习惯哦，快点给护士姐姐回病房里去。”笑脸护士温柔地“教训”着众人，在她眼里，他们好像是顽皮的精神病人，突然发病不受管制跑出了精神病院。

笑脸护士就站在门边，静静等待着病人回房。

众人陆陆续续走进了精神病院，笑脸护士就跟在最后一个人后面，重新关上了门。

精神病院内和普通医院的氛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大多数的地方都装上了厚厚的铁网围着窗户和门。大概率不存在病人出逃的情况，更何况还是像他们这样大规模出逃。

前台还有几个护士上着夜班，她们都没有脸，只是脸上画得几笔表情各有不同。

幸而沈行云和闻生刚好经历过了没有眼睛的女仆，再次面对没有脸的护士时，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那阿姨紧闭着双眼，被欧阳秋拖一步走一步，有的好几个人围成一团，所有人都在找一个可以靠拢的人。

又有一个微笑护士站在众人的前头，意思是叫他们跟着她。

他们一同坐上了电梯，一路往上停在了五楼，笑脸护士每路过一个病房，就会叫出四个人分在一个房间。

沈行云，闻生，还有那位阿姨以及另一个大叔一个房间。

欧阳秋：“护士姐姐，我能要求换一间病房吗？我就是因为住不惯原来的房间才想着跑的。”

听到此话，笑脸护士的嘴角逐渐变成了平直的一条线，弯弯的眼睛也变成了平直的两条线，明显不高兴，看起来就像是在发怒的边缘。

欧阳秋还没有被分进房间，但除了闻生那四位，就剩下欧阳秋和剩下的两位还未被分配房间。

只是看到那位阿姨和自己不在一起便开始和护士要求换一间。

还没进房间的人都敬佩地看着欧阳秋。

不得不感叹他的勇气，在世界的第一天就敢违背npc的安排，不禁让沈行云想起了海石村庄打断祭司祭祀的闻生。

“可以。”

他们等待着一场血雨腥风，没成想护士只是变换了表情，并没有多说就同意了。

“我跟他换。”欧阳秋趁热打铁，指向和阿姨一间房的男子。

被指向的那名男子不敢反抗，只要他不是一个人，心里就能好受很多。被指的那一瞬间他就自觉地靠近了最后两个紧靠拢在一起的玩家。

所有人分配完毕，房间内不被允许开灯，但门外走廊上的灯却永远亮着。

房间里摆着四张床，西北方和南方各摆置两张，门的位置就在西南方。

照这个房间布局，南方的两张床是观察窗的死角，欧阳秋和那位阿姨就被安置在了南方。

病房内部的活动空间很大，可供人自由活动，可能是为了方便护士检查。

就在众人打算躺下休息时，外面传来了惊叫声，像是好几个人被吓到了，随机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欧阳秋下地准备从观察窗上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闻生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老实躺好。

西北方的床正对着门，沈行云以躺着的姿势，眼睛睁开了一小条缝。

只见观察窗上出现了一副惨白的笑脸，并不是人脸，那是传统意义上的笑脸，是精神病院里的护士。

外面传来的惊呼声已经没了后续，关门声恰然响起，门外的笑脸护士已经离开，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阿姨的心脏突突直跳，没有其他人的指示她不敢轻举妄动，其他病房传来的惊呼声足够让她做够噩梦。

她侧着身子观察着其他三位年轻小伙，见那三位端正地躺在床上休息，她也在逐渐尝试闭眼。

人一旦被恐惧的环境包围，就会导致神经衰弱敏感，阿姨就是这类普通人，整晚上疑神疑鬼，身旁一丁点的声音都能够让她惊醒。

她深切地感受到，身旁不断传来衣服与被子摩擦的朦胧的声音，后来她才意识到，欧阳秋也辗转反侧，整夜未睡。

晨曦微亮，沈行云一睁眼就是看到三双眼睛干瞪瞪地看着他。

沈行云：“……”某一瞬间，他认为那三位都被附身了。

欧阳秋撑着下巴，厚重的黑眼圈醒目而亮眼，显得他憔悴了许多，“你睡的真香。”

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他的手指沉重而缓慢地指向闻生，“你们俩都睡得好香。”

沈行云看向身旁的人，他确实相比于欧阳秋和阿姨来说，精气神要好得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按照角色扮演的逻辑来讲，我们只要安分守己地当好遵守纪律的精神病人就好了。”

闻生：“昨晚上外面传来尖叫，多半是被突袭检查的护士吓到了，而很明显地，那护士进了他们的病房。”

欧阳秋：“所以我们得去那个病房看看。”

阿姨半拉着眼皮，很困却又强制自己打起精神，“可是，我们能出去吗？那些护士不会把我们抓走吗？”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们停止了讨论。

从门外进来了两位护士，推着装有各种检查仪器和记录本的小推车，不同的是，两位护士一个长着笑脸，一个没有表情。

她们先走向更近的欧阳秋，对他进行了各种身体指标检测，欧阳秋都是老老实实的给对方检查。

直到给他面前放了一堆配置好的各色各样的药丸时，欧阳秋挣扎着没有伸手。

两人僵持着，笑脸护士似是一定要对方吃下这些药丸才肯罢休。

时间流逝，欧阳秋看到那个笑脸，有如昨晚上他申请换病房的那个笑脸开始缓慢变平坦。他突然意识到，那是玩家在抗拒npc的意愿，他们表情的变化其实是一种警告！

欧阳秋狠着心一口闷了这些药，直到被笑脸护士确认完全吞服后才满意地走向阿姨。

阿姨和闻生都顺利经过常规检查和吞服药丸，两位护士走向最后一个病人。

她们拿出血压计对病人测血压，前面几位病人的血压都在正常范围，只是阿姨会稍微偏高。

血压计发出“咚咚”的闷声，那里明晃晃地显示着血压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