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脚步再慢,几百米的距离也走不了多久,很快他们就到了路口,路口左右两边是不同的地方。
言谨的家在右边和工作的律所是一个方向,陈平的车停在了附近的商场旁边,在这里左转需要步行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今天是个好天气,微风和煦,阳光温柔,既没有早春的寒凉也没有盛夏的炽热。陈平和言谨,没人愿意这段路就在此戛然而止。
“要去看电影吗?”陈平突然开口。
他没有太多和女性亲密相处的经验。在学生时代他一直是个性格温吞,沉稳内敛的老好人形象,和他亲近的女生很多,但大都不是出于异性的吸引力。
其实现在也还是这样,那种要死要活的激烈情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他并不介意这种“冷落”,因为那些东西他也从来没有需要过。
但言谨不同,严格意来说她是第一个引起自己失落的人,只是陈平一向善于控制情绪才没有让这种失落蔓延至生活的各个角落。
好在他们之间还有第二次的缘分。在他刻意展露更多的自己之后,言谨的态度得以转变,为此他感到愉悦欣喜,甚至是自得和自满。他认为言谨只是不够了解他,不了解自己还有很多她所中意的特质。他相信,只要再多几次相遇,言谨对他的情感会从失望走到满意,再从好奇发展成爱意。
然而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自负果然是会冲坏一个人的脑子。
原来早在第一次、第一眼,言谨就看明白了他。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或许看的比自己还要清楚几分。她的抗拒也好,靠近也好,都是基于对他充分认识之后的自我挣扎。
可越是这样,陈平越是无法就此止步,从心底迸发出的强烈渴望轻易地就冲塌了理智的高墙。这一刻他是自私的,在言谨赤裸的展示自己之后,在自己完全的理解她之后,在对未来有所预料的前提下,因为自己的想望,他还是发出了邀请。
“好。”言谨回答的很快。
在茫茫人海中,他们谁也抗拒不了被理解和爱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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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和陈平一起去停车场,开车去了家附近的电影院。
节假日外面哪里都是人,带着孩子的父母,一起聚会的同学、朋友,患有年轻的情侣或者夫妻。
陈平和言谨两个人在嘈杂的环境中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无措。但还是那种来都来了的习惯,最后他们硬着头皮选了一部冷门的家庭伦理片。
“一对彼此相爱但不门当户对的夫妻,在结婚两三年后迟迟没能生育,在家庭和周遭社会的压力下开始争吵,冷战,然后满身疲惫的分开。”
剧情发展到女主搬回父母家的时候言谨看了下时间,才过去四十分钟。
电影总时长近两小时,按照这样的节奏,他们在后面应该会各自遇到启迪心灵的事件,然后再偶然相遇。看到全新的彼此之后消散的爱意被再次召回,在亲朋好友的共同劝慰下,重新走到一起。
最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妻子惊喜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是言谨的设想,也是现在大多数婚姻爱情电影的常用公式。
她和陈平对视一眼,两人提前退场,去了言谨住的地方。
六十多平的一室一厅,租金比言谨现在的实习工资都高。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里,整洁明亮,离公司很近。
在布置房子的时候言谨从来没想到这里会出现第二个人,这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房间。
所以她家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单个的,也没有待客的拖鞋。
“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拖鞋,要不你就直接穿袜子吧,我在家里也是经常光脚,地板都是干净的。”言谨站在玄关对陈平说道。
“好。”陈平
陈平看着眼前的这个房间,除了卫生间和卧室的两扇门关着之外,其他空间可以一眼望尽。
开放式的厨房用半个人高的吧台和客厅做了区隔,厨房的地砖和一直通铺的阳台的木地板用的是同样的颜色。阳台的窗户很大,几乎算得上是落地了,充足的光线让整个空间十分亮堂。白色的纱帘和灰色的遮光布全都推在墙壁的一侧,另一边是个靠墙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电脑和一些散开的文件。
房间的墙壁是和地板同色系的壁布,上面没有挂任何的装饰物。客厅的布艺沙发是一种少见的灰绿色,下面铺了一块杏色的地毯,有个看起来十分肥胖的抱枕落在了上面。
旁边有一个原木色的小边桌,摞了几本书,几乎占据了整个本就不大的台面,旁边的挤着一个马克杯,有一小半都是悬空的,看起来十分危险。
这间房子的整体面积应该不大,但是在装修的加持下显得十分开阔。所有的家具,配色都恰到好处,连那个快要掉的的马克杯和乱放的纸张都让整个空间显的错落有致。
陈平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刚搬进去的房子,他自己没时间都是找朋友的弄的,房子很大,装修用料、家具摆件什么都是好的,但整体看起来就像个精装修的样板房,丝毫没有言谨这里自然舒适的感觉。
看来高勇说的没错,他们在审美和时尚方面都一样的毫无天赋。
“这房子是你买的?”陈平问。
“我租的,不过装修什么的都是我自己弄的。”
“啊?”陈平没明白。
言谨打开卫生间的门,边洗手边说:“房子是一个远方亲戚买来投资的,后来她去国外照顾生小孩的女儿,房子就交给我托管了。”
言谨从陈平的手里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了一旁的移动衣架上。
“你喝什么?矿泉水还是饮料”言谨打开冰箱问陈平。
“都可以。”陈平一般都是喝矿泉水。
“有我自己做的蜂蜜柠檬柚子茶,你要尝下吗?”
“好啊。”现在的陈平乐于了解关于言谨的一切细节。
言谨递给陈平的柠檬柚子茶用一个彩色的玻璃装着,她自己拿的是一个陶瓷的马克杯。
“我这里没有招待客人的杯子”。言谨看着陈平的眼睛说道。
“啊,哦。”陈平罕见的有些怔愣。
他伸手接过杯子,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又分开,然后眼神交织在了一起…
“嘀嘀嘀~”窗外一阵悠长的喇叭声打破了宁静的甜蜜,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世界像是被静音了一样,两人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电脑在那边,片库就在桌面,你挑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去切点水果。”言谨红着脸从陈平手里拿回杯子。
“好。”陈平往沙发那边走,带着凉意的手垂在身侧,微蜷。
陈平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脑,文件夹里是历史、科幻、爱情、悬疑、儿童动画片等等十几个二级列表。随手打开几个扫见《廊桥遗梦》、《低俗小说》、《苏州河》,他看电影不多,但是这几部都大概听过一点。
“有喜欢的吗?”言谨很快拿来盘切好的芒果和一串洗过的葡萄放在沙发旁边,同时拿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马克杯。
“你这片子好多。”陈平
“嗯,都是我这么多年攒的。”言谨
说着言谨又回到厨房,拿了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这也是她家里少有的成对的东西。
“你开一下”言谨把开瓶器和酒递给陈平。
陈平接过下意识的去看瓶身上的标签。
“别看了,就超市买的,不到300块”言谨笑着说。
“挺好。”陈平
言谨坐到他旁边,拿过电脑的鼠标在长串的列表间滚动。
“你有什么偏好吗?看电影?”言谨
“我自己看科幻片,战争片之类的多一些”陈平一边拧着开瓶器一边说
“我这儿有《星际迷航》、《教父》要看哪个吗?”言谨
“嘣~”的一声,酒瓶的软木塞被拔了出来。
“挑部你喜欢看。”陈平放下开瓶器往杯子里倒酒。
“嗯~也行。”言谨又翻了会,最后选了部法国传记电影。
宽大的电视屏幕上出现阿佳妮忧郁破碎的脸,言谨起身去拉阳台的遮光窗帘。
《Camille Claudel》,陈平没看过这部电影,封面上的女人倒是有点眼熟,但也叫不出名字。
他们坐在沙发上,拉上窗帘后,屋子里的光源就只剩下了电视屏幕。影片的开头是黑色背景和一些蓝色的法文。
“这个片子讲的是什么?”陈平想对这个故事有个初步的了解。
“一个女雕塑家,克洛岱尔,同时也是罗丹的情人。”言谨
“罗丹?”陈平
“也是雕塑家,就是那个,思想者。”言谨转向陈平,把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
“哦,知道了。”陈平恍然大悟,这个动作的流传度实在是太广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靠在一起专注的看着电影。
“一个拥有天才灵魂的少女,生于一个只允许男性展露天赋的年代。年长前辈的成功和名利并没有吸引到她,可是男人的脆弱和眼泪却把她俘获了。
成了一个伟大艺术家的灵感缪斯,一个功成名就者的情人,而她自己的天赋却被一点点的忽视。所幸现实给了她痛击,在感情的破裂之后,她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艺术创作,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经典作品,声名甚至甚至一度超过那位显赫的前情人。
但是,在那个年代,他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怎么会允许让一个女人超越男人。种种的厄运袭来,唯一支持她、深爱她的父亲也在衰老后死去,她被击溃、被抛弃,最后死在精神病院”
影片结束,言谨靠在陈平的怀里被他轻轻的搂着。
选这部片子是进一步的表露自己的内心还是试探,言谨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不是十九世纪,现在女人可以独自外出,可以工作、可以成名,可是那种想要寻找依托的渴望却似乎始终没有改变。
言谨有些不开心。
一旁的陈平没有对电影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摩挲着言谨头发说:“我是个工程师,对艺术真是一窍不通。”
“噗嗤~”言谨笑了出来。
她拿过手边的遥控关了电视,然后伸手环住陈平的脖子,和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