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偷偷看旁边的人,他今天格外的不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暗红色的领带。头发做了造型,还用上了发胶。
如果姜颜不是知道易执是去参加婚礼的,还以为他是当新郎去了。
穿上了西装的易执,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气质,平常是自在淡然,而西装则让他突出了成熟矜贵。
姜颜想到了一个词,斯文败类。
许是姜颜的投来的视线太频繁,易执终于出声,“不好看吗?”
“……”不好看肯定是不可能,但她要是回答好看,那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一直在偷看他?
姜颜缓了缓,想到了另一件事,“你是蒋其来的伴郎?”
昨晚易执是在江滨大酒店的六楼消失的,而那里又恰好是蒋其来和安静的婚宴厅,如果只是作为宾客去参加婚礼,易执肯定不会穿得这样正式。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易执是蒋其来的伴郎,昨晚出现在江滨是在确认场地,或者是当时的婚宴厅安静和蒋其来也在,他们当时是在排练。
只是昨晚他的身边还有个钟黎,她有些不确定,但今早刷到了安静的朋友圈,看见钟黎也在场,她终于确定,易执是蒋其来的伴郎,而钟黎,是安静的伴娘。
“嗯。按辈分,我得喊蒋其来爸爸一声叔叔。”
那么易执和蒋其来就是堂兄弟关系了。
姜颜想起以前蒋其来拿易执的作业看,徐凡凑在蒋其来跟前,阴恻恻地阴阳怪气道:“厉害嘛,有点水平,抄作业抄着抄着还会改答案呢。”
蒋其来只觉得徐凡是在嫉妒他,于是用更欠揍地语气怼他:“尔乃蛮夷也。此乃借鉴,此乃临摹,此乃复刻and copy是也!”
抄完一本,蒋其来不用问过易执就能自己拿下一本,俨然是把易执的作业当成了自助作业,想要哪一科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而现在姜颜终于知道原来蒋其来能有恃无恐地拿易执作业,还拿得这么顺手,本以为他是自来熟加上没皮没脸的性格,现在看来是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
姜颜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伴郎,怎么还有空接我?”
姜颜想起昨晚,当时田觅的手机没电,于是就借了她的,玩着玩着眼前弹过一则消息,随口说道:“姐,你的高中同学易执说要是你明天方便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去。”
结果却是惹起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
先是她妈,“易执?男同学?要去哪啊?”
后是她爸,“什么高中同学,关系这么好?”
再是已经平静下来的姑姑,“颜颜这么多年是真没谈过恋爱?”
最后是从游戏里抬头的表妹,“帅不帅啊?有没有楼下那个帅?”
姜颜:“……”
姜颜回过神,“伴郎不是应该陪在新人身边的吗?”
“蒋其来说人手够了,所以放我自由。”
*
江滨婚宴厅楼下大堂已经摆上了蒋其来和安静的滚动大屏高清结婚照,和昨晚的海报截然不同。大屏的背景是在江中,照片里出现了一圈四百米的塑胶跑道,有着四十四张书桌的高三十三班,天鹅结群荷花遍目的人工湖,一条笔直幽深的林荫小道。
蒋其来的笑容一点没收,硬生生把一张还看得过去的一张脸笑地眼睛成了弯弯的一条缝。安静温婉得体,虽没有蒋其来那样情绪外泄但眼里盛满幸福。
姜颜不禁驻足。
易执只说:“要是有机会,可以一起再去江中看看。”
易执慢悠悠地向姜颜说着大家的近况,这让她有些震惊,他知道的比她还多。
他们进去的时候,几位老师都被同学们圈在中间。
大家说笑声依旧,恍若回到了高中。
赵老师一眼发现姜颜。
赵老师拉着她的手,温情地打量,似是透过她去看曾经高三十三班的学生姜颜,而今昔的对比更让人觉得,大家都长大了。
张老师笑呵呵在一边着姜颜,语气告状一般:“之前问易执你的消息,他还说和你没联系,今天看你们这熟稔的样子,怎么会没联系。”
姜颜在余光里看到了易执,他正看着她的方向,“我们也是最近才有联系的。”
张老师这才相信,“那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看着交情没变呐。”
徐凡在这时开玩笑般,慢悠悠地来了句:“毕竟是一伙的。”
明白徐凡这话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两位老师是夫妻,他们布置作业的量和时间也都是差不多。有了语文作业,就意味数学作业也就要来了。
一方到了,另一方绝不迟到。
那时候语文和数学作业被同学们戏称是“双杀”,而姜颜和易执,一个是语文课代表,一个是数学课代表,自然是一伙的。
赵老师和张老师听完大家对“一伙”这个词的解释和抱怨,他们不禁思考起来,“我们布置的作业真的很多吗?”
徐凡连忙摆手说没有,一脸真诚,“学生不写作业还能干什么。我现在老是觉得遗憾,觉得高中的时候作业没写够,要是重来一次,我肯定希望作业越多越好。我作为过来人,建议老师可以多布置点作业,免得以后学弟学妹们遗憾。”
同学中不乏跟着徐凡一起起哄的。
正所谓“因为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因为徐凡的打岔,原本有些幼稚别扭的成人社交方式被更简单更真挚亲切的寒暄和玩笑代替,这里边有许多人都已经在实习阶段,需要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融入到社会。或者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不得不学着成长为圆滑懂变通,有情商会隐忍的大人。而在见识了复杂后,简单就成了奢求和向往。
一时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被勾起成长路程上的酸涩,有感慨有感动有不舍,顿时五味杂粮。
“我离开一下。”
姜颜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下,轻声回道:“好”。
赵老师一眼识破徐凡打的主意,“我要是真听你的,可要招一大波仇恨了。”
徐凡夸张地叹了口气,手放在胸口,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些人怎么一点当学生的自觉都没有!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于是众人又笑起来。
姜颜在人群中寻找柳依依的身影,当两人在嘈杂的环境中对上眼时,两个人都油然而生一股宿命感。
柳依依:“我背后的BGM都响起来了。”
姜颜看她,“什么歌?”
柳依依一秒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唱。”她清了清嗓,自以为深情地看着姜颜,“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这一擦肩,好好珍惜这辈子的缘……”
姜颜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已经控制不住,果断求饶:“够了,真的够了。”
*
宾客已全部到场,就连身体最“虚弱”的体育老师也准时了一次。
内场和昨晚在门口看到的设置差不多,数不清的白玫瑰装饰了整个厅。顶上串串水晶聚拢,折射出的光向四周照映。台子正中央是更夸张的巨型奢华水晶吊灯,吊灯周围玫瑰花锦簇着。台子中间一段有个白漆铁艺拱门,仍然是用白玫瑰装束,台子两侧灯光璀璨,台上被厚厚地铺上了玫瑰花瓣。
姜颜收回视线,“怎么全是白玫瑰?”
柳依依揶揄着,“还能是什么啊,安静喜欢呗。”
姜颜忽而反应过来,“这花是从你家订的?”
柳依依“啊”了声,说起自家的花,她倍感骄傲,“好看吧,品质超高的。我还说要给蒋其来同学价呢,结果他压根不要还多给了。看他给钱那大方的样子,真的是我见过他最帅的瞬间。”
“然后呢?”
然后……
柳依依回想着然后,笑容复杂了些。
蒋其来是把钱一次性付清的。
临走前,他回眸一笑,陶醉地摇摇头,伸出的食指摇动频率和头一致,“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姜颜:“……”好吧,这才是蒋其来。
“你刚刚是和易执一起来的?”
“对啊,哦,易执是伴郎。”
“嗯?真假?为什么?易执怎么给蒋其来当伴郎去了?”
“他们是堂兄弟。”
柳依依震惊了,“啊?”
“嗯。”
“他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忽地,姜颜脑子里闪过什么,神情一顿,有些严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抽到的是去借易执的作业看。”
“记得啊,你当时誓死不从。”
“后来,我们有一次聊起了这事。”
“那又怎么了?”
“当时徐凡其实就站在我们身后,所以都被他听去了。”
柳依依觉得正常,“徐凡嘛,哪有八卦哪有他,哪有热闹就往哪凑,他的鼻子比狗还灵。”
“后来,徐凡非要和我赌,说他能拿到易执的作业。”
“你和他赌了?”
“我当时想错了,以为他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拿,但后来发现他其实是从蒋其来那拿的。”
柳依依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姜颜瘪了下嘴。
“你和他赌什么了?”
姜颜现在想想还觉得委屈,“轮到他值日的时候,替他倒一个星期的垃圾桶。”
柳依依瞳孔放大,“从五楼下去?”
姜颜用伸出三个手指,“嗯……早中晚一天三次。”
“真狠啊。”
姜颜欲哭无泪。
虽然已经迟了,但柳依依还是安慰着姜颜,“他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