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上有将近八十亿的人,而这种玄幻无比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江非开始怀疑以自己的体质是不是开彩票店会更专业对口一点。
江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筋骨后觉得全身都舒坦不少。
俞舒的死亡事实上带给他的打击不大,某种程度上来说,俞舒的结局应该在江非穿书的那一刻就终止,只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令他带着自己的身体穿了过来。
对于俞舒来说,死亡才是他的终点,死在舞台上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归宿。可惜的是,被人淡忘也是他逃不掉的宿命。
一辆小电瓶停在江非面前,开车的人摘下头盔,正是江非的烧饭阿姨,阿姨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保温盒递给江非。
“江少爷,这是阿姨现包的,一定要趁热吃啊。”阿姨看着江非接过,又扫了眼坐在江非边上的孕妇,“这是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你把人家小姑娘……”
江非疑惑道:“什么小姑娘?”
“哎呀,就是那个……”阿姨小声的在江非耳边说了一个词,让江非原本白皙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白里透红。
“什么啊!阿姨您不要瞎想,就是一个朋友他……断了条腿,我来看看他。”
江非脑子一转,最终在断腿和中弹之间选择了断腿。
等阿姨走后,江非拎着保温袋在医院楼下又走了几圈,心里一直在纠结上楼后,遇见顾池然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合适。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谨慎了。
馄饨最终还是不负江非的期望坨掉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抬起手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非?”
“嗯?”江非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疑惑回身望向来人,“宋时蔚,你怎么……”
“我怎么了?”宋时蔚一手插在裤兜里,戏谑地看着江非。
“哦……没什么,进来吧。”江非很自然地打开病房的门,仿佛真的如同家属一样,显然连江非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行为有多自然。
房间里,顾池然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就算穿着一身病号服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威慑感十足的气质。
江非随手把小馄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顺便给宋时蔚递了一瓶矿泉水,毫无感情地说:“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顾池然看了一眼江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新婚生活怎么样?”
“挺不错的,家妻人美心善,完美符合我的理想型。”宋时蔚说这话时,情绪完全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还不以为意的瞟了江非一眼。
“那就好……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顾池然沉声道,“该不会是来祝愿我尽早出院的吧。”
“听说你出了点意外,过来看看。”宋时蔚微笑说,举起了手中的精致果盒,“另外,我过两天就出国了,家里的产业都集中在国外,所以……”
江非诧异地挑眉,他记得上一世宋时蔚好像并没有出国,他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顾池然眼眸沉沉,一改刚才不正经的模样,出声道:“如果有需要帮助随时可以联系我。”
宋时蔚沉默了两秒,低头轻笑:“好,我要是有麻烦,一定会来找你。”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录音为证,不能反悔。”
“好。”
转身离去的瞬间,宋时蔚最后看了江非一眼,那里面似乎充满了躁动,依恋,不舍甚至还有后悔。但是他的笑容里却充满了温柔。
“你还记得他的结局吗?”等宋时蔚离去后,江非问。
“记得。”顾池然淡淡道,“他殉情了,他的妻女因为承受不了悲痛,卖了所有的家产,之后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这一世,宋时蔚选择了不一样的路。
江非苦笑一声,心里的无力感久久无法消散。
良久,江非起身把花瓶里早已经枯萎的向日葵取出,丢在了垃圾桶里。做完这一切,江非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和顾池然的相处问题。
思考片刻,江非开口:“那个,哥……呃……顾池然,我突然想起自己晚上还有事……”
“你在慌什么?”
“……不是,我晚上真有事。”江非心虚地搓搓手,“而且,我想回家洗个澡。”
顾池然好像看出江非的不自在,瞥了眼边上的馄饨,“好。但是江非……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觉得不适应,我们可以慢慢来。”
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江非表面淡然,实则心里慌得很,这可不仅仅是挡子弹的情谊。但是顾池然这么说,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抛夫的渣男。
最终他决定还是遵从他内心的想法,先逃为敬。
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
青年语气冷淡,薄薄的脊背绷着,“也没有很不适应,就是突然知道自己的老板居然是自己上辈子的情人,你知道的……和老板谈恋爱这种事,一向都需要慎重考虑……”
顾池然气笑了:“江非,首先我是你老板这件事,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结束了,其次……我有说要和你谈恋爱吗?”
“……”
江非的表情出现瞬间的扭曲,随即又流露出尴尬的神情:“——哦,原来都是误会。”
他现在感觉只要他在这个房间多待一秒都会对他的人身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再来看你,馄饨趁现在还没馊,赶紧吃。我先走一步。”
“……”
顾池然的太阳穴砰砰直跳,他眼神阴沉地看着江非的背影不带一丝停顿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暗潮汹涌。
少顷,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劝告自己要冷静,好不容易有点突破口,不能操之过急,万一又把小孩给吓跑了……
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渐渐发黄,被风一吹就掉落在水泥地面上。
江非一连请了好几天假,他们辅导员都快把他的电话号码背住了,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
回到寝室,空无一人,甚至还透着点凉风。
今天是工作日,季维维和沈嘉晖想必又是一天的课。替他们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期末考核。
但是来不及思考,他现在困得不行,昨晚在顾池然床边趴着睡了一夜,整个骨架都感觉要散落了。
浴室里水汽弥漫,江非洗完澡出来直接上了床。
幽暗的环境中,梦境仿佛是由碎玻璃组成的彩色画卷,渐渐展露在江非眼前。
迷失的记忆在万里星河里最终有了它的归处。
盛夏时节,蝉鸣在枝头响起,闷热的夏风佛过,吹起少年宽大的校服。
他和顾池然的相遇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那时他刚步入初中……
电风扇在头顶呼呼呼的吹着,江非脑袋垂在课桌。
讲台上,老师讲课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个不明物体掉在江非头上,睡梦中的少年不安地挪了挪头,最后在老师的怒吼声中猛得惊醒。
“江非!你要是想睡我可以给你一整天的时间去走廊外面睡!”
少年抬眸扫了一圈,很好,他又成为了整个教室视线聚集之处。
作为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男生,显然老师的话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羞耻心,反而更加激起了少年的叛逆心。
所以在下课之后,江非背起他的书包,在同学们震惊的眼神下,从学校后门的一堵矮墙那翻了出去。
黑色的双肩包里塞满了课程作业,江非背着他走在街道上。
手机被他关机了,想必现在江海润一定又在满世界找他。
他想找一个又能睡觉又能晒太阳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之后,江非发现了一个睡午觉的绝佳之地。
墓园。
他就不信江海润还能猜到他在这里。
找了个宽敞的草坪,江非不拘小节地躺在地上,顺手拿出一本全新的作业本盖在脸上。
阳光被叶片撕碎,落在江非身上成了淡淡的光晕。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墓园里静得只剩下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墓园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英气逼人的男人。他戴着金丝框眼睛,手上的肌肤不露丝毫,皮鞋踩在草坪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男人显然没有发现在另一边躺着睡觉的少年,他手中握着一束新鲜的明艳的野生菊。
良久,他轻轻蹲下,手中的花束被放在墓碑前。
一阵热风吹过,男人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顾铭泽,不知道现在这个场面你可否还喜欢?”
“再给我五年,只要五年,我可以让整个顾家,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所视如珍宝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男人黑色碎发下的眼眸深冷,看似漫不经心的脸上却透着肃杀与强到快要溢出来的威慑力。
说完,男人起身,嘴角还挂着阴森的笑意。正欲转身离开,骤然一本薄薄的彩色作业本疾速冲着高大男人的胸口飞去。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猛地侧身避过,紧拧的眉头诉说着他的不悦。
“吵死了——”
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处,一个少年慵懒地坐在草坪上,微卷的头发配上他头顶的一片绿叶更显滑稽。
刚满漫上来的戾气瞬间消失,男人脱口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