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正文：
谈什么？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灯灯的呼吸声和电器勤劳的工作声音，虞灯就坐在桌子旁，一条长腿慵懒地环在另一只腿上，过了几分钟又换了另外一种坐姿。
很奇怪，和一个人工智能去谈一些事。
但是面前并不是人工智能这么简单，因此虞汀的眉眼从出了洗手间之后一直是微微蹙着的，他捻了捻手指，薄茧磨在一起是一种很轻的“沙沙”的声音。
“你在听吧？”虞汀率先开口，两手交握在一起，低眸看向面前的物体，让人觉得居高临下却又理所当然。
“原来也不是永远不想理我吗？”早就在一旁听到虞汀一系列的小动作，再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也仿佛放大了无限倍，年翊凉凉道，嘴角斜着看起来凉薄，实际上只能从语气中体会他到底在想什么。
虞汀：“......”
“我并没有这么说。”虞汀干干地回，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刚刚灯灯和你在说什么？”
青年一直以来身边并没有过朋友，就连朋友的定义对于他而言都是模糊的。
在暗水星的时候孤身一人，又因强大的实力和冷傲使其成为军队最为人得知的不能惹的上将。
来到地球，身边的人兜兜转转也不超过十个。
就连到底为什么不和小e说话，在他心中也是模糊的，仅靠直觉。
自然听得出来青年的逃避，年翊在心里很轻地“呵”了一声，却并没有如虞汀的意，声音很低。
“没聊什么，只是聊了聊你不喜欢我，没把我当家人。”
竟然让虞汀硬生生地从之中听到了一丝委屈。
“没有。”虞汀下意识否决，眼神微眯，认真道，“那是之前，现在是一家人，你的版本是不是没有更新。”
之前不是，现在是。
年翊听到这里一噎，这算什么，居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是吗，但是我记得，是你拒绝告诉我的情绪变化的，这难道不算是一种拒绝吗？”年翊强词夺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这次却轮到虞汀无奈，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工智能的智能程度这么高，竟然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甚至有些好笑。
如果能在他的脸上能看出来明显的情绪变化，那他根本就不可能以全S的成绩通过当初暗水星的军校结业考试。
不只是因为训练和保护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事，已经没有太多的事能够引起他的情绪变化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遇到什么事需要如何确切的表情。
只不过这些不需要告诉别人。
“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一种拒绝。”虞汀无奈耸肩。
年翊又问：“那不想被拒绝呢？”
你在拒绝所有人，但是如果我不想要那份拒绝呢？
很人类的思考方式，虞汀一手支着下巴靠在桌子旁，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音响，发散道：“为什么感觉你这个月来说话方式和以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一个月前的小e，虞汀回想了一下，嗯，总而言之是没说过正经的回答。
“设定变了。”年翊回，又补充，“无法更改了。”
虞汀也没有想让小e更改设定的想法，毕竟在他心中，对方也确实成为了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只不过听到小e这么快速地回答，他的嘴角弯起，声音温和，“但是我确实无法告诉你，我的心情。”
他的手在离小e很近的地方微微弯起，敲了两声，歪头问道：“你会理解这些心情吗？”
“按照设定，我是会的，你觉得我不会？”
虞汀轻咳一声，问出了自己这几天一直纠结的问题，“那如果有一天无法理解了，你会怎么办？”
人工智能为了更好地服务人类而制作，可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对此产生困惑会发生什么？
会厌倦现在的生活吗，还是想毁掉因服务人类而制作出来的自己，亦或是更危险的状况？
虞汀不知道，哪怕暗水星的机甲制造业如此发达，他拥有最先进的机甲制造理念，也无法对此情况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法。
因为只要牵扯到人，事情永远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年翊瞬时就懂了虞汀未说出来的话，也第一次发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有一天被认为是即将拥有人类思想的人工智能，只是他现在对此不能回答，“那还真是少见，你的情绪没有那么多变吧？”
“如果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猜出来呢？”虞汀头向后仰了仰，难得有些调皮的问。
安静的夜晚，谈话声音并不高，像是夜晚临时起意的一次随意的谈话，和地球上所有的人类每日生活中所发生的环境并无不同，如果忽略两人的聊天内容。
年翊的反应很快，“所以才更需要你告诉我。”
没有视觉，也就代表他无法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青年，看不到那张冷然的脸上生动而有趣的表情，看不到他身边总在右手牵着的小章鱼，以及他很少被带出去看看这个地球的汽修店。
他唯一接触面前的人的唯一方式，只有听觉，甚至只要虞汀不爽，他把电一关，就可以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年翊知道，虞汀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们也都明白，虞汀不会这么做。
“就像一个情绪记录仪。”年翊继而道，“灯灯很好理解。”
虞汀本想问他很难理解吗，但是在这一刻，他心里的答案也是肯定。一直以来士兵们都觉得这位虞上将很难说话很难接近，虞汀并非对此不知情。
那张脸确实冷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试试吧。”虞汀回，心底的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此刻也悄悄地向外倾散开来。
“那现在你的心情怎么样，无聊还是？”还是被死缠烂打最终同意的无奈。
如何描述自己确切的情绪确实是一种很难做到的事，尤其是来自暗水星的他并没有详细研究过人类情绪的表达方式，虞汀认真想了想，“没有情绪，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会不会变成人，你想不想变成人。”虞汀戳了戳面前的音响，动作很小，但仍然被对面的年翊捕捉到。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虞汀知道在制作人工智能时，怕会有意外发生，都会在控制面板上刻下最高的指令，电影中有的表演为“不要违背人类的命令”，但他想，小e的控制面板上绝对不会这个。
那么就有可能是他所说的这个。
“或许有一天会有答案，到那时候我会告诉你。”年翊沉沉道。
“好，我很期待那一天。”虞汀回，感觉困意泛了上来，他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他从浴室中出来后竟然和小e聊了一个半小时。
居然是这么长时间吗。
“定个闹钟吧，明天七点半，提醒我去买早餐。”虞汀起身帮灯灯捏了捏被子，小朋友良好的睡姿保证不了多长时候，就又会睡得歪七扭八。
虽然灯灯总在说自己是一只章鱼，但是每当这个时候虞汀才会对此有深刻的认识，特别是每天醒来发现灯灯都扒在他的身上...确实是只小章鱼。
“还有，灯灯说今天你还叫他宝贝。”年翊丝毫没对两人的聊天内容有任何掩藏，十分吃味。
虞汀听到抿了抿嘴，“他有说讨厌或者是其他什么吗？”
年翊的语气平静，语调标准，“他至少嘻嘻了三次。”
炫耀的“嘻嘻”那种，让人无法忽略。
“那就好。”虞汀心里很是欣慰，这位奶爸再一次对自己逐渐进步的育儿经验感到了成就感。
“我会有专属称呼吗？”
虞汀疑问，没有想到小e会这么问，只好道：“我很久之前给你起过名字的，你拒绝了，不记得了吗？”
虞小e。
嗯，他还记得。
所以他为什么拒绝地这么快？
现在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不承认。
“好了，晚安，小e。”
“晚安。”年翊低声回。
.........
虞灯灯手里拿着油条，咬一口看一眼面前正举着碗直接端着豆腐脑开喝的少年，“程泽哥哥，你不会噎到嘛？”
少年将碗放到桌子上，露出那一双哭成厚双眼皮的眼睛，正是刚从医院回来的程泽。
今早八点没过多久，也就虞汀刚开店，程泽就和程强，主要是程泽拎着大包小包，程强穿得人模人样站在门前。
虞汀也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双实在过于明显的眼睛，还未说话，程泽就问买了早餐没，饿得快死了，让虞汀差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收拾完东西，几人就直接坐在店里随意摆的一张桌子前，程强并不在。
对方虽然在医院但是也知道正阳街这几天甚嚣尘上的谣言，称自己要趁八点这会儿人多的时候多往人流多的地方蹭，告诉正阳街的人自己活着好好的。
虞汀无法理解，人类千奇百怪，像程强这样的人也是有存在的可能性。
饭桌上也就又和以往一样成了他们几人，还有依旧放在桌子上的小e。熟悉的配置，熟悉的场景，让程泽不禁再一次感叹，他绝对要当虞哥一家一辈子的邻居！
而后就是现在的场景了。
程泽抽出桌旁的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摇头，“灯灯，你是不知道，你哥这几天简直是没吃上几顿饭。你知道我是多想面前这碗豆腐脑吗，我这几天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一口！”
虞汀听着少年夸张的言辞，叹了口气，看起来失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那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也是因为想喝豆腐脑的原因吗？”灯灯天真道，“而且还是双眼皮诶，好神奇的变化。”
虞汀：“......”
程泽：“......”
程泽手上动作一顿，扯开嘴笑了笑，只不过那笑看起来比哭更像哭，“豆腐脑好喝，只不过还没这么大的威力。真这么明显？”
他搓了搓自己的眼皮，早上醒来也没照镜子，只是觉得眼皮比之前沉了不少，谁承想还能变成多少年梦寐以求的双眼皮。
“很明显。”灯灯重重地点了点头，“像两颗桃子。”
程泽不太相信，又确认般转头看向虞汀。
虞汀观察了几秒，“确实有些像！”
却没想到下一秒程泽直接“嗷”了一声，让这一对父子当场愣住。
“突然感觉我好没用，只是失恋我就哭成了这样。”嘴里的油条在此刻仿佛又突然没有了味道，程泽的眼又红了不少，声音也随之沙哑。
这一系列很是顺畅的变化让虞汀都没有反应过来，灯灯就忙得上去递了张纸巾，“别哭啦程泽哥哥，求偶期结束还会有下一个求偶期的，这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谢谢灯灯。”程泽刚接过纸巾，听到灯灯这话，“求偶期，什么求偶期？”
虞汀：“.......”
这他没法解释，真没法解释。
“就是失恋啊。”灯灯眨了眨眼，真诚道，“这个有什么好伤心的啊，我和小胖吵架都不会哭的，所以你也不要哭了。”
“这难道不值得伤心吗，那可是我初恋！嗷！”程泽擦了擦没挤出眼角的泪，“还有，小胖是谁？”
虞汀又递上一张纸巾，贴心解释：“就是之前和灯灯吵架的那个小男孩。”
“哦他啊，灯灯你就这么原谅他了？”程泽惊讶。
“因为他认真道歉了，而且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和他成为朋友。”灯灯耐心解释。
“哦哦这样，等等，这和失恋又有什么相同的地方，灯灯你没有谈过恋爱，这里就没有发言权。”程泽说，看向一旁的虞汀，青年也不太理解地看着他。
差点儿忘了，虞哥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么一想，程泽才意识到，整个汽修店居然只有他是谈过恋爱的！
因为那程强也是个著名老单身汉。
想想他就更觉得难受，这么大的地方，居然没有和他感同深受的人，眼睛更红了。
“你的这段恋爱，很深刻吗？”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看程泽这个样子，虞汀也看不下去，只好努力而僵硬地开导。
这话不说还好，虞汀问出后，程泽就像打开话匣子那般将他和初恋网恋的事情一一讲述，从游戏中认识，再到在游戏中结婚等等，红肿的眼睛里面还带着回忆的甜蜜。
灯灯：好可怕，他完全不能理解人类的爱情。
听着程泽颠三倒四地叙说，过了半个小时才快停止后，虞汀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视频过，也没有打过电话吗？”
程泽摇摇头，“她说她父母对她手机管的很严，所以我们一直都只是在网上聊天，谁想到我那晚上刚醒就看到她给我发消息，说要和我分手。等我反应过来给她发消息，她就已经拉黑我了。”
“所以程泽哥哥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在一旁也听着八卦的灯灯好奇问。
程泽不赞同地看了灯灯一眼，却也承认点了点头，“她爸妈管得严，所以也没发过照片。”
“这属于谈恋爱吗？”虞汀见程泽看他，补充道，“我没有打过游戏。”
“怎么不算呢，我们都在游戏中结婚了，帮派的人都知道，还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程泽忙反驳。
“那你为什么不上游戏问清楚呢？”
“我怕受到二次伤害。”程泽垂下头，面前刚刚还被他大口大口喝着的豆腐脑再也让他没有食欲，就像他的初恋再也无法回来了。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呢，这样的结束未免也不是一种最好结局呢？”虞汀没有谈过恋爱，虽然听了程泽说的来龙去脉，却也还是无法理解到。
“但是我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未免也太惨烈了吧。”程泽哀嚎，“我只是想和小雨谈个恋爱，她也当初是这么说的。”他说着就掏出手机，将两人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直接递给虞汀，“哥，你看，你看就知道了。”
虞汀无奈，只好接过手机翻起来。
程泽双手环胸等待虞汀看完，见灯灯也站在他爸身后，“你又不认识字，怎么看？”
“我好奇嘛。”灯灯吐舌。
看着屏幕上甜蜜的话，想到程泽平时脸上的笑，虞汀只觉脚趾扣地，见程泽还看着自己，只好认真看完，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了救星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