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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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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日子就像一锅快要烧开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沉闷的气泡,温度陡然达到沸点,水花便砰然炸裂。

阿筝惊闻噩耗,站在园中久久无法回神,刺骨的寒风灌入他的领口,令他浑身冰凉。难道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月含姑娘的事情?事情尚未查清,她为何要自焚?

白瑶与阿筝来到月含住的院子,月禾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苍白的天空。见到白瑶过来,眼神未有变化,但一触及阿筝,浑身无法控制地战栗,身体不停向后缩,瞪大的双眼充斥着惊惧之色。

“她怎么了?”白瑶问。

院中的其他侍女躲在一旁答道:“月含自焚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但是没拦住。”

月禾一听见月含的名字,眼中划过短暂的清明,睁着眼睛在空中眺望,好像在搜寻什么。

白瑶靠近了些,柔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月禾咧嘴呵呵一笑:“她飞走了,飞走了呵呵,呵呵呵......”月禾带着诡异的笑容站起身,仰头望向天空忽然开始转圈,素净的裙摆向四周散开,像风中摇曳的花朵。一圈两圈三圈......直转得人头晕目眩,仿佛没有终点。

她突然停在阿筝面前,仰起的脖颈回到原位,脸上的笑容化为目眦具裂,冲他狰狞地嘶吼:“都怪你!是你!是你杀了她!”

白瑶叫道:“快将她拦下!”

几名侍卫将挣扎的月禾架起,捂着她的嘴,匆匆拖出了院子。

阿筝空洞地望着她挣扎的模样,耳边闪过月含对他的声声控诉,脑海中的混乱仿佛缠绕不清的线,为他绑上了层层枷锁。

他心中漫上一片悲凉。

宫里喧闹起来,侍女嚷嚷着要让罪魁祸首滚出去。一个一个昔日友善的面孔突然面目全非,仿佛他对每一个人都做了十恶不赦之事。

阿筝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快要不能呼吸。远远的,他看到苏怜漪静默在人群之中,眼神哀怨地看着他。

没有人相信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历尽沧桑后早已不会心痛,但此刻胸中尖锐的痛楚,仿佛在提醒他依旧是活生生的人,痛苦贯穿了他的生命始终。

白瑶下了禁令,禁止宫里再讨论任何有关月含的事情,并将月禾送出宫休养。

宫里人心中虽有不平,但有苏往日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人群中渐渐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这件事来的蹊跷,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久而久之事情就淡了。

虽然所有的事情总有一天都会被时间消磨,但在阿筝心中却留下了一道疤,就像月含锁骨那条又细又长的疤。月含泫然若泣的眼睛总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却对她愧疚难当。

又是一年正月,宫中洋溢着喜庆的气息,连侍女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永昭殿下离开后,宫里的主人只剩白瑶。佳节之际,阿筝望着红火的宫殿,想到殿下此时或许是孤身一人,不由自主地绕过回廊,走到了她的寝宫附近,但又碍于身份,不敢靠得太近。

他孤零零地站在围墙外,望着墙内的天空,静静听着墙另一边的风声。

风声呜咽,忽而停止,像一只未完待续的曲调,让他有些失望。他转身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说:“进来吧。”

他呼吸一滞,向墙那头望去,仿佛刚才是他的幻觉。

墙另一边响起一声轻笑,然后说:“你没听错,进来。”

阿筝第一次走进殿下的寝宫,心中有些忐忑,一路不见人影,临到寝殿前,屋檐上突然冒出个影子,眼波一挑,霸道地说:“上来。”

阿筝飞身而起,轻轻落在白瑶身边,她半倚在瓦砾上,斜斜看了他一眼,眼角流露出一丝慵懒。

阿筝站着未动,感觉怎么做都不对劲。衣摆被轻轻拉动,白瑶抬眼望着他,薄唇轻启,似是命令:“坐下。”

阿筝有些僵硬地坐在白瑶身侧,双腿紧靠,手拘谨地搭在膝盖上,目光直直落在园中一片青翠的竹林上。

白瑶不经意瞥了他一眼:“你往常都是怎么过年的?”

在阿筝的记忆中,在宫里的年都十分刻意,看似烘托了年的气氛,实则不过是在平淡的日子中增添一分消遣。

阿筝淡然道:“宫里人怎么过,我便怎么过。”

白瑶轻哼一声,似是对他说的不甚满意,但也没有反驳他。眼神透过那一排竹子,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记得很久以前,总盼着过年有好吃好喝的,有新衣裳新玩具,如今一切都不缺了,却少了那种渴求的悸动。”

阿筝垂眸道:“殿下从来都不缺这些。”

白瑶顿了一下,眼神透出一股深意:“也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

阿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白瑶曾对晏离有意,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堵得他呼气不畅。

白瑶摇摇头:“我这样说,对旁的人显得太过矫情。”

阿筝打断道:“不......殿下,欲望是人之常情,一点都不矫情。”

白瑶忽然笑了一下,她未梳妆,清丽的容颜煞是好看,长长的眼睫下像有星光闪烁。

阿筝默默收回目光,柔声道:“殿下不妨去偏殿看看宫里人是如何过年的,或许会有些不同。”

宫里休沐,许多侍人离开宫中,显得诺大的长乐宫空荡荡的。

长乐宫最外侧的偏院有几分喧嚣远远传来,厨子备好酒菜摆在院子里,香气裹挟着融融暖意飘出院子,与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阿筝与白瑶站在高墙外,透过雕花窗框悄悄往内看。

侍女们穿上了鲜亮的衣服,扎着喜庆的绸缎,聚在一起说闲话。

“东院的娴姐儿要结亲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快了,就这几年吧。”

......

“不知道殿下在做什么?”一名侍女喃喃。

白瑶一愣,低头向雕花窗靠近了一些。

“殿下自然是美人在怀,享受良辰美景啦。”

“对对对,殿下可不像我们,只能和一群姐妹在一起哈哈哈哈。”引来一阵哄笑。

白瑶无奈地看了一眼阿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尴尬。

“这些侍女口无遮拦,真是无法无天。我若是现在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会有什么反应?”

阿筝抿唇笑道:“大过年的,让她们轻松一下吧。”

一辆载着吃食的小车从外墙绕过,白瑶动动手指一勾,盘子落在她手中,盛着金色的炸丸子。香气四溢,勾人食欲。白瑶眼中浮现一丝得意,勾了勾唇角,抓起一只丢入口中,脸颊鼓起一个小包。

一点儿也没有青丘之主的样子。

阿筝有些无奈,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白瑶微微一顿,目色怔然看了他一眼,说道:“有苏先生,你也尝尝?”说完夹起一只丸子,往阿筝口中送。阿筝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柔软的指尖轻轻从他的唇瓣划过,他的脸好像烧起来了一般。

肉丸鲜美可口,热气顺着脸颊涌上头顶,让他思绪混乱。

“殿下......”娇柔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状态中拉扯出来,他一回头,看到不远处苏怜漪面色惨淡地伫立在假山旁。

“怜漪。”

苏怜漪呼吸一滞,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衣角,流连的目光带着复杂之意落在白瑶身上:“殿下,我路过,不小心打扰你和......有苏先生了。”

阿筝见他神色可怜,解释道:“我与殿下也是路过,没有打扰之说。”

苏怜漪眼底的神色愈加深沉,咬了咬唇:“不,有苏先生不用同我解释。”

白瑶打断道:“若是无事,就回去吧。”

苏怜漪倒吸一口气,深深看了白瑶一眼,垂下头:“是。”然后转身向偏僻小路走去。

阿筝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最近都未看到涟漪,他在做什么?”

白瑶答道:“最近未召他来弹琴,或许在自己院子里没有出来。”

阿筝点点头,又问:“殿下近来有去看望过琅公子吗?”

白瑶顿了一下,望着远处的花草说:“琅儿好像对我有些成见,不愿意看到我。”

“怎么会?”

“他小时候母上与夫君忙于政务与看顾凝寒侍卫,对他关爱不够,我一直出门在外,与他相处的时间有限,他对我们都不大亲近。”白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心疼与无奈,叹了口气说:“他现在神志能恢复正常我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的随他去吧。”

琅公子的成长环境与白瑶截然不同,阿筝在白瑶离宫之后也未再做先生,而是去寻找锁魂铃的下落,对琅殿下的忽视,他或许也有责任。

过完年后,白瑶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中,阿筝找了个机会去拜访琅公子。

宫内偏殿寂寥无人,唯有墙外种着一排郁郁葱葱的竹子。还未见到人影,便听见风中传来簌簌锋利的声音,原来是琅公子在院中练剑。银龙挥舞,剑锋凌厉,身手干净利落,迅如疾风。

“你来做什么?”他望见阿筝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忽然收起剑,蹙眉冷声道。

琅公子长大成人,比幼时俊俏许多,骨架变宽,身上隐约有肌肉的线条。阿筝望着他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熟悉的影子,良久才说:“若是永昭殿下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开心。”

琅公子沉着脸道:“她怎么想不关我的事。”

阿筝对他说的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有多久没见过殿下了?”

琅公子带着三分不悦看向他:“是她让你来的?”

阿筝摇摇头:“她是你姐姐。”

琅公子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抱起双臂向后仰靠在树干上,抬了下眉:“她不是。”

阿筝以为他在说气话,或许是责怪白瑶平日里对他缺少关爱,为白瑶解释道:“整个青丘的事务都压在她身上,她有时顾及不到你,你要多体谅。”

琅公子抿着唇不语,眼中的不满愈加浓烈。

阿筝规劝道:“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她心里是想着你的。”

琅公子盯着阿筝的眼睛,声音中带着戏谑:“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

阿筝哑然,他自觉认识白瑶数年,理应是了解她的,但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

琅公子像是看穿了他的迟疑,眼中浮上玩味的神情:“你不过是个侍人,未免管得太多了。还是你另有所图?”

阿筝气血翻涌,对琅公子这副样子感到痛心,但他的身份确实没有立场对琅公子说教。在白琅戏谑的目光中,他痛声道:“殿下不是你想的样子。她一直很关心你。”

琅公子丝毫听不进去,收起嘴角清浅的笑意,神情带着疏离和漠然:“我奉劝你一句,既然你不是青丘之人,那就早点离开长乐宫。”

阿筝难以置信地看向琅公子,未再多说一字,便甩袖离开了。

白琅变化太大,阿筝每每想到他与白瑶的关系,都觉得痛心疾首。

白琅从小缺少亲人的关爱,长乐宫上上下下都更珍视白瑶。白瑶自小什么都有,而她得到的理所应当的东西却是白琅渴求不来的。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最终竟然对白瑶产生了怨念。

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并非阿筝一个外人能介入的,如果白瑶能多亲近琅公子,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就在他准备将此事告知白瑶时,又发生了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自月含出事后,阿筝就将屋里的软塌搁置在墙角,日子久了上边堆放了些许杂物。某天他从中取出某样东西时,突然发现软塌下有一条手指长的痕迹。痕迹一侧整齐地落着灰,另一侧十分干净。

他心里一沉,怀疑软塌在这段时间被人挪动过。他留了心眼,并未动软塌上的东西。

几日后某夜。

阿筝近来睡得很浅,窗外的风轻轻敲打着窗棂,他微微敛了眉,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

这座偏院只有他一人,屋里很静,没有一丁点声音。他有些口渴,起身去桌边倒水,顺手擦亮了屋里的蜡烛。火光一窜,光线由微弱转而强烈。他一口清凉的水灌下,倦意消退了几分,转头回床时,有感应似的停了一下。

就这一秒,鬓边拂起一阵疾风,他一个后仰躲过了扑来的人影。屋内的烛光剧烈摇晃,幽幽的烛火下,窗纸映上了两个身型相仿的黑影。

不等他回神,黑影立马补上第二掌。

阿筝跳离原地,撞倒了窗边的青瓷瓶,刺啦一声划破了黑夜的沉寂。

屋内狭窄,经不起两人折腾,阿筝翻身从窗口跃出,黑影紧随其后。掌风从阿筝身后擦过,扬起的青丝在清冷月光下猝然断裂。

阿筝奋力一跃,落在院子空旷处,转身狠声问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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