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寂静,沈宁禾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风吹过枝叶带起的“哗哗”声。
这条路往日虽算不上热闹,但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寂静。
沈宁禾从座位下摸出几把匕首,往沈寂和君亭晚手里各塞了一把。
沈寂还有心情掐指一算,抱着匕首笑道:“哎呀,大事不妙,这是...死局啊!”
君亭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装了,你有这雅兴不如好好想想,待会怎么死能死得好看点。”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越跑越快,沈宁禾和沈寂君亭晚一起缩在了马车角落。
三人紧紧靠着,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马车外,知许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袖口已经被汗浸湿,发丝黏在了脸上,可知许不敢有丝毫松懈。
周围的气氛实在不对,眼看着到了路口,马却不肯再走。
它们停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踱步,重重地发出一声声鼻息,仿佛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周围密林中,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悄然浮现。
暗卫们站在马车周围,将马车护在身后,如鹰般的眼紧盯着四周。
知许极快地钻进马车中,从沈宁禾手里接过一把匕首。
沈宁禾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马车外的声音,她们四个人,只能在这里躲着,出去就是送死。
这些暗卫都是淮安王留给她的,功夫不弱,但来刺杀她的人,也定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沈宁禾在脑子里将事情捋了一遍,敢在这里对她动手的,而且能派出这么多杀手的人不多。
这个时候,敢在上京城外对她动手的,大概也只有顾璟那个癫公了。
马车外,刀刃碰撞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传来。
君亭晚今日背了一个斜挎的小包,小包只有手掌大。
她将小包打开,先是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塞进沈寂手里。
沈寂嗓音一颤:“这不会是毒药吧?”
君亭晚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磨的盐!外面都打地昏天暗地了,我给你一瓶毒药有什么用?”
沈寂:“哦...”
君亭晚懒得理他,继续在小包里面翻找。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打斗声也渐渐小了。
君亭晚又摸出来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玉瓶,给知许和沈宁禾一人塞了一个。
沈宁禾:“这也是盐?”
君亭晚:“不啊,这是毒药,嗯,闻之必死。”
一旁想打开玉瓶在死前尝尝这不一样的盐的沈寂动作一顿,差点把手里的玉瓶扔出去。
“你把盐和毒药装在一样的玉瓶里!!!万一你给我这瓶是毒药怎么办?!!”
君亭晚吓得扑过去一把捂住沈寂的嘴:“毒死你得了!外面是刺客,刺客你知不知道?喊这么大声,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呢!”
一旁的沈宁禾和知许对视一眼,默默双手握紧玉瓶,谁家好人把盐和毒药装一起啊!
君亭晚听了听马车外的动静,松开捂着沈寂嘴的手,又拿出几颗药丸递过来:“解药,先吃了,等下要是那些暗卫都死了,就把这毒药扔出去摔碎,然后就跑。”
她这毒虽说是闻之必死,但就那么一个小瓶子,顶多杀十几个,外面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听声音,起码上百人。
四人服下解药,君亭晚看向沈宁禾,皱了皱眉,沈宁禾的身子才好一点,跑两步倒是不难,但关键是她们要逃命了,沈宁禾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注意到君亭晚的视线,沈宁禾朝她点点头:“我可以,你带着沈寂走,我和知许一起。”
沈宁禾和沈寂两个人都不好单独走,一人带一个最好不过。
君亭晚想说她带沈宁禾走,毕竟沈宁禾若是死了,这天下乱不乱都暂且不说,她是得跟着一起死的。
但看着沈宁禾坚定的神色,她最终还是妥协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她们四个人里,只有她会轻功,沈寂由她带着跑才有活路。
此刻,血腥味弥漫在每个人鼻尖,马车外已经没了声音。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变得乌云滚滚,还刮起了大风。
风掀起马车帘子,让沈宁禾几人清楚看见马车外满地的血和尸首。
沈宁禾的暗卫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天空像是被墨水染透,到处都暗了下来。
周围,数不清的人影手中举着滴血的刀剑慢慢靠近马车。
沈宁禾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着毒药,君亭晚对她点了点头,用匕首掀起车帘。
知许和沈宁禾一起将毒药朝外用力一扔,然后先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君亭晚拉着沈寂紧随其后,跑出去时还不忘将手里的毒药扔在地上砸碎。
这毒药的确好用,在玉瓶破碎的瞬间,就有人口中溢出鲜血倒下。
好在外面的刺客已经不多,随着毒药发作,只剩下了十来个。
但这也不是沈宁禾几人能对付的,沈宁禾牵着知许的手,随便朝着一个人少的方向闷头猛冲。
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沈宁禾拼了命地往前跑,丝毫不敢停歇。
一路上,两人不知摔了多少次,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又死命地跑。
沈宁禾一早起来,由知许精心搭配的衣衫早已被刮破,头上的簪子之类也不知落去了哪里,因着这身衣服,沈宁禾就多摔了好几次。
知许一身劲装,倒是比沈宁禾好许多。
沈宁禾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的脸色惨白,从鼻腔到胸口都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心口发麻,喘不上气来。
知许将沈宁禾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声不吭地半扛着沈宁禾往前跑。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刺客,沈宁禾却已经跑不动了。
沈宁禾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脚步虚浮,死咬着牙抬起宛若灌了铅般的双腿。
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跌倒在地。
知许被沈宁禾这一摔也扯倒在地,她虽学了些医术,但体力并不好,能带着沈宁禾跑这么远,已经是极限。
沈宁禾看向追过来的那几个刺客,将手中匕首握紧。
砍一刀算一刀,杀一个算她赚!
知许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依旧挡在沈宁禾面前。
几个刺客都蒙着面,明显训练有素,一言不发朝着沈宁禾走来。
知许死死将沈宁禾护在身后,几个刺客的刀刃同时朝她砍下来,刀身的血滴在知许和沈宁禾身上。
沈宁禾刚要握着匕首冲出去,肩头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按了回去。
沈宁禾的眼睛被遮住前,只看见了一片黑金色的衣袖。
这人嗓音如空谷幽涧,带着疏离:“一个不留。”
“是!”
“哐当”一声,匕首被打落的声音传入沈宁禾耳中,她急忙出声:“知许!”
“你的侍女没事,她想对我动手。”
沈宁禾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竟然觉得这人后面这句话里,带着几分委屈?
知许被人按住,看向将沈宁禾半抱在怀里的人。
男子身形高大,身着一身黑金长袍,额头上一根流苏发带,在鬓角处串了个狐狸样式的吊坠。
最让知许震惊的是,男子眉眼深邃,美得雌雄莫辨,样貌不似大周人,倒像是北漠人。
前世,她虽常跟着沈宁禾蜷在冷宫中,但也去过几回除夕夜宴之类的大宴会。
若她没记错,眼前这男子的样貌,竟与后来北漠的那位新王,有些相像。
知许不敢确定,她那时去不了近处,只能在后面偷偷藏些吃的给沈宁禾带回去。
若不是那位新北漠王在宴席上提到过淮安王,知许绝不会记得他!
知许用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郡主,奴婢没事。”
若这人真是前世那位新北漠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墨时予垂眸打量着沈宁禾,她的睫毛时不时扫过他的掌心,有些痒,但却并未让他厌恶。
另一边,云夜赶到江厌被刺杀的地方时,只看见了满地的尸首。
来不及歇息,云夜又朝着沈宁禾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云夜前方,江厌整个人几乎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甚至不敢细想,沈宁禾怎么样了?
谢元洲喘着粗气跟在江厌身后,身边还跟在一个粉衣男子,正是祝余。
祝余看着前方江厌的身影,眼中意味昂然,瞧瞧,脚步没有半分慌乱,这是连害怕都不敢?怕耽误时间?
谢元洲也是一身血,没好气地对祝余道:“看戏看了半天,你再不出来我都要和你同归于尽了!”
祝余微微勾唇:“反正你们也死不了,我出不出来都一样。”
谢元洲翻了个白眼:“不一样,快闭嘴吧你!赶紧跟上。”
江厌走到沈宁禾的马车前,看着满地尸首,掀开马车帘子的手没忍住颤了颤。
他一把撤下车帘,在看见马车里没人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害怕。
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还分了两条路走,江厌的视线在两边的脚印上扫过。
在密林边,一支眼熟的发簪落在地上,来不及捡起发簪,江厌将轻功运到极致,朝着这一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