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惯例,周六只需要训练半天,下午可以由教官自由安排,医务处自然也只要值半天班就可以休息了。
午后沈亦忱一个人在医务处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论文集,一个章节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午休时林朗来他这里坐了一下,没多久就一个人往训练场方向去了。
他一走,沈亦忱就开始发呆了。
林朗今天一直恹恹的,全然不见往日的神采。
一整个中午,他都懒洋洋倚在窗边坐着,不说不笑,只是默默望着远山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他主动和他搭话,他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
一直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最自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林朗陪在身边说说笑笑,现在他忽然不说话了,沈亦忱也跟着郁郁寡欢。
“他在生我的气吗……是不是昨天做的太过分了……”
沈亦忱兀自神游,有人敲门都没有察觉。
广东仔走进来惊讶地问:“沈医生,原来你在,林Sir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自从那个“暴风转晴”的名场面被传开后,所有人都听说了沈亦忱曾救过林朗小命,林朗更曾在行动中为沈亦忱挡过一枪。
尽管情节必然有添油加醋的神话成分,但这二位换命的交情是真的不能再真,所以在大家看来,两个人关系好到每天出双入对也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找不着林长官就去找沈医生,早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则。
没想到沈亦忱却摇摇头说:“没有。”
广东仔一着急,一口港普露了馅儿:“有冇搞错!电话唔接,信息唔返!又说下午去爬山,再不出发天都黑埋左啦!”
发完牢骚又掏出手机打电话,连拨了3个号码面色才有所缓和。
沈亦忱留意着他和电话那边的人对话,似乎是终于找到人了。
挂断电话,广东仔笑着对沈亦忱说:“沈医生,一起去爬山好吗?林Sir也在!”
沈亦忱合上手里三小时才翻了三页的书,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
沈亦忱和广东仔在训练场北侧的大草坪边找到了林朗和小东北,俩大男人背着人坐在树下的一条石凳上,林朗两只胳膊肘支着膝盖,俯着上半身,背影看上去显得没精打采的。
小东北紧挨他身旁坐,一只手揽着他的肩,一只手掩着自己的嘴,凑在林朗脸侧,在对他耳语。
沈亦忱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微微蹙了下眉。
他马上在心里骂自己。
沈亦忱,你这算什么心态。大家都是朋友,就只准你和林朗亲近吗?
是你自己做的选择,那就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后悔。
沈亦忱振作精神,重新跟上广东仔向二人走过去。
“你哋港乜嘢悄悄话呢!”广东仔悄悄摸到近前,突然猛推一把小东北,推得他一个趔趄。
“哎妈呀吓我一跳!”小东北回头瞪他一眼,“你力气也忒大了!这么野蛮当心嫁不出去!”
广东仔立即笑骂着跟他扭打成一团。
林朗站起身,看了沈亦忱一眼,并没理他,转而催促另外两人:“别闹了。阿润他们在等。”
林朗骤然降温的态度令沈亦忱不知所措,看到他也不等自己,自顾自就走开了,沈亦忱更加纳闷,不知不觉走得慢了,一个人远远落在三个人后面。
小东北回头看看他,故意也落后几步,见前面两个和他俩拉开一段距离了,才揽住他肩膀悄悄说:“朗哥他失恋了,心情不好,做兄弟的包涵一下哈。”
不想这句话一落地,沈亦忱突然十分罕见地皱起了眉。
小东北大为震惊!
今天这吹的什么风?
向来烦恼不过夜的朗哥,忽然间长吁短叹的郁闷起来。
看到伤员摔得腿骨外露都能保持着扑克脸淡定处理的沈医僧,脸上居然也能出现这么有情绪的表情?!
小东北眼神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扫,心说难不成朗哥失恋,是因为沈医僧横刀夺爱吗??
不能吧!虽然沈医僧长了张渣男脸,但感觉不像是那种不地道的人啊!
那能是咋回事儿呢?
……
景区与基地原本仅仅一墙之隔,偏偏大门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若要正经从正门进出须得绕上一大圈,走路嫌远,开车嫌近,何况他们一行六个人还得凑两辆车,实在麻烦。
大家略一合计,一致决定翻墙过去。
等到了那围墙边一看,又都挠头:“有点高啊,这能翻过去吗?”
个头最高的小东北站在墙根底下伸直手臂跳了一下,刚刚勉强够到墙头:“哟嚯!这得有小三米!我是能上去,你们够呛吧!”
立刻遭到了一番围殴。
林朗抬头望了望那墙,说:“问题不大,应该都过得去。”
他让小东北和广东仔两个人手搭手做人梯,自己后退两步,助跑,踏着两人的手一个纵跃便蹬上了墙头。
众人拍手叫好,于是都学着他的样子一个接一个的跳墙,林朗跨在墙头伸手借力,将他们一个个拉上去。
最后剩下沈亦忱一个,看着就不像是会翻墙的样子,于是小东北背靠墙壁半扎马步,广东仔在旁边帮着沈亦忱踏上他肩头,小东北喊声:“起!”
便像电梯似的把沈亦忱擎了上去。
小东北站直了人快有两米,不需林朗接应,沈亦忱自己便爬着骑上了墙头。
林朗转头冲墙下面大声说:“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老办法嘛!”广东仔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说,“冇问题啦!”
这两个家伙很显然是结伴翻墙的惯犯,林朗便不操心,独自转身跳进了景区。
林朗落地好似猫科动物一般悄无声息,沈亦忱追着他的身影向下一看,不由得咋舌。
这样看下去,也太高了吧……
人家几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况且都训练有素,身手了得,自己快三十的人了,也跟着这样跳下去,不会摔骨折吧……
“沈医生!莫要慌!跳吧!”
“嗯嗯!地上都是落叶,很软的,摔着了也不疼的!是吧阿润!”
摔了一裤子泥巴的阿润赶紧停下揉屁股的动作,挤出假笑配合着说:“不疼……真不疼……”
另一边小东北和广东仔两个也跟着摇旗助威:“沈医生!加油!”
唯有林朗静静站在一边,两只手揣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热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沈亦忱横一横心,把两条腿挪到同一侧,为了给自己打气,大喊一声:“好!我要跳了!”
然后他一咬牙,一闭眼,一蹬墙。
刚才看林朗就是这样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就落了地。沈亦忱有样学样,可是眼睛看会了,身手跟不上,人家是跳下去的,他却是扑下去的。
“哎卧槽!快闪——”
眼看着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要砸到脑袋上,墙外众人慌忙作鸟兽散,墙内两位听着另一边的动静,一个龇牙,一个咧嘴,都开始替沈亦忱觉得屁股疼了。
“哎……?”
原来阿润没说谎,摔下去确实不疼,但好像并不是掉在落叶里。
手底下饱满Q弹的触感明明是……肌肉?天呐!砸着谁了……?
沈亦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压在身下的人肉气垫,却是方才站在最远处冷眼旁观的林朗。
“对……对不起……!”沈亦忱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却是越急越乱,自己骑在人家身上,两只手抓什么地方都觉得不对劲,找不到借力点,折腾得面红耳赤,反而一头栽进了对方怀里。
其他人赶紧围过来帮忙,小东北和广东仔也骑上墙头大声问:“沈医生!没事吧?”
“我没事……”沈亦忱拉着一个人的胳膊费力地站起来,不忘回头问林朗,“林警官,你还好吗?”
林朗利落地起身,沉着脸丢出两个字:“笨蛋。”
还能好吗!为了接住某人自己屁股着地,摔得疼死了!
还在别人身上乱蹭乱摸……幸亏是自己接住了,要是掉进别人怀里去……
林朗咬咬牙,瞥了沈亦忱一眼,见他耷拉着眉头不说话,又心软了。
这个除了手指灵巧其他哪里都笨笨的家伙,要是没有了我,以后生活怎么自理啊?
想到这里,他又暗啐自己。
妈的,林朗,你要点脸吧。
人家再怎么不济还有老婆照顾,你算什么,用得着你瞎操心吗……
妈的,烦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