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一片宁静,陆夫人和江寻坐在花厅里,下人们垂首侍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夫人频频望向门口,派出去找人的家丁下人一个都没回来,陆希也还是踪迹全无。
江寻则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陆府不交人,他也不治人。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夫人,外头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是不是江夫人?”陆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快出去看看!”
江寻也跟着溜达出去。
还没出门,就看到一顶华丽的轿子。
那熟悉的风格让江寻心里一凛,陆夫人迎上去一看,是个胖乎圆润的姑娘,她有些失望。
“陆夫人,我们是京城钱家人,这位是我家小姐。”金铃见对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介绍道。
这么小的县,自己家的名号传不到这里实属正常,钱娇娇一眼看到陆夫人身后的江寻,她激动地从轿子上下来:“江公子,我是娇娇啊!你还记得我吗?”
江寻扯起一个笑,微微点头:“钱小姐。”
天下首富之女,任是江寻也要卖几分面子,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听到江寻叫出自己的名字,钱娇娇高兴极了。
“金铃。”
金铃取出一个托盘,上头盖着一块红布,看那形状,是陆怀仁一直在找的病松。
“陆夫人,听闻陆老爷十分喜爱松石园林之物,我家主人特让我们带来,也是一番交好的心思。”
陆夫人大喜:“钱小姐太客气了!”
“这一段日子,我家小姐要在府上叨扰一阵子,陆夫人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收了人家的东西,陆夫人自然说不出一个不字,更何况,钱小姐一看就是冲着江寻来的,这边一个江夫人还没回来,这儿又来了个钱小姐,哎呀,他们陆府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自然不会!”陆夫人立刻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给钱小姐。
“不用,我们住在江公子附近就好。”
这钱小姐真是一点都不避讳自己对江寻的兴趣,再看那江寻,脸上还是挂着一副微笑,看不出喜怒。
因为家里来了娇客,陆夫人不免忙活了起来,江寻依旧坐在花厅里等着许若愚回来。
眼看着太阳又要西沉,家丁冲进花厅,本想向主母回话,却只看到江大夫在。
那家丁一时愣住了。
“可是门外又来了一个女子?”
那家丁点头:“是的,江夫人回来了!”
江寻疾步走出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可他的脚步却略显凌乱。
家丁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跟上,心里头嘀咕,这江大夫也不知到底是关心江夫人还是不关心。
许若愚摸着黑从那村子里出来,遇上好心的大叔赶车也要到湖县来,她好说歹说,拿一块银子换了一起回来的机会。
一到湖县,她就奔着陆府过来了。
路上的人都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儿,一头一脸的草木灰,身上也脏兮兮的。
一看到江寻,她绷紧的神经就放松下来:“子业……”
江寻看她那脏兮兮又憔悴的样子,一点都不想碰她,皱了皱眉道:“快进来沐浴更衣,怎么落得这么一副惨淡的模样?”
许若愚一肚子苦水,听到他这样冷淡的话,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翻了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江湖,她很害怕,可为了回到江寻身边,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想办法逃离出来,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江寻却对她这副态度,许若愚扁了扁嘴,眼泪快要掉下来。
江寻叹了口气,柔声道:“先进去换身衣服,你是不是一宿没睡?看你一脸憔悴样,先好好休息,再跟我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你带走,我去给你报仇!”
他轻声细语哄着,可让他碰她身上一片脏污,是断断不可能的。
许若愚眉间松了松,乖乖跟着他进了院子。
方才已叫人送了热水过来,热气熏得满屋子暖洋洋的,江寻止步外间:“你进去沐浴更衣吧,都已经准备好了。”
许若愚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
许若愚擦着头发出来,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热气熏腾后的脸上带着红晕,湿漉漉的头发别有风情,江寻起身接过帕子给她擦头发。
江寻的动作很轻柔,一下一下擦得一宿没睡的她犯困起来。
“若愚,先别睡,等头发擦干了再睡……你说说,你是遇到了什么人?”
许若愚努力撑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回忆前一日的事情来。
江寻仔细给她擦着头发,眉头却紧锁起来,这里也有人发现许若愚的身份了吗?还想用她的身份来引诱许敬义出来。
待他收起帕子,想要叫许若愚去休息,却发现她早已在支着下巴睡着了。
这么睡觉也不怕着凉,江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许若愚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紧锁,似是感觉到他的动作,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喃了一句:“……子业。”
江寻的脚步一顿,看向许若愚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将她放在床榻上后,许若愚的胳膊依旧放在他颈后,两人呼吸交闻,江寻紧紧盯着许若愚的脸,最终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给她妥帖地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江公子,江夫人回来了么?”
江寻又挂上他那微笑:“是啊,刚回来,已经睡下了。”
钱娇娇心里一酸:“不知江夫人是何等容貌出色的佳人,竟然能入得江公子的眼。”
江寻怕吵醒了许若愚,慢慢往院子外面走,许是人已经回来,他的语气也松快了许多:“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看的。”
钱娇娇仔细观察江寻的面色,他是向来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这话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我央我爹爹给你准备了一套银针,你要不要试试?”
银针公子,最重要的自然还是随身携带的银针,她钱娇娇准备的,都是天下极好的。
虽然比不上鬼手剑圣的手艺,但其他铸剑师也有很不错的,倒也不必拘泥于许敬义。
江寻微微摇头:“钱小姐,这礼物有些贵重了,我不能收。”
平白无故收人礼物,那不就欠人人情了吗?
尤其是钱百万这样的生意人,还是警惕些的好。
“江公子,”钱娇娇停下脚步,圆润的脸上细腻如脂的肉微微一动,“这是我对当你救我的谢礼,你若是不收,岂不是叫我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江寻无奈:“钱小姐,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钱老爷之前已经酬谢过多次,真的不用……”
钱娇娇倒是一脸无所谓:“江公子,你就先看看那套针再说嘛!”
江寻推脱:“今日忙了一天我家娘子的事,现在还要去陆老爷那里看看他的身体状况,还是等日后有空再看吧!”
钱娇娇亦步亦趋跟着:“不如我和江公子一起过去吧!”
江寻几番劝说无果,只得让她跟着。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下人提着灯笼在前头带路,陆家的园子里植物众多,还有许多造型的奇松怪石,金铃有些害怕:“小姐,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钱娇娇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江寻就在前面走着,她在害怕也要跟着:“要走你走,我跟着江公子。”
金铃闭嘴不说话了,她一个丫鬟,哪里敢丢下小姐一个人跑。
到了陆怀仁院子里,主仆二人抬脚就想进去。
江寻连忙拦住:“钱小姐,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而是陆老爷这病,是见不得光的,进去了什么也看不见,更何况,陆老爷现在是没穿衣服的,你们姑娘家进去即便看不见也很尴尬。不如你们先回去,我今晚可能要在房内过夜……”
钱娇娇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是在此等候江公子吧!”
江寻叹了口气,推门进去,陆怀仁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待清理余毒后就可以调养身体。
“你家娘子找到了?”陆怀仁忍着疼痛问道。
江寻把了脉,点头道:“是啊,刚回来,不然我也不会过来看你。”
陆怀仁气笑了:“人又不是我陆府弄丢的,她自己想跑,我们有什么办法?”
江寻懒得跟他废话,一针扎在他肩上,陆怀仁痛叫出声。
“反正是在你们陆府丢的。”
陆怀仁感觉到他拔了针,又找事:“外头那姑娘是钱百万的女儿?”
“嗯。”
“那姑娘对你真是死心塌地啊!”
“你这整日在这么黑的屋子里待着,也不妨碍你尽知天下事啊!”
陆怀仁嘿嘿一笑。
“我先走了,”江寻爬上窗户,“等会儿外头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陆怀仁不知听没听见,江寻只当他听见了,翻身而出。
不是喜欢等吗?
那就等个够吧!
江寻眼底泛起几分寒芒,迅速向自己下榻的院子走去。